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手机用户可访问:m.bookben.cn 书名:千金卷土重来 作者:鱼丸和粗面 文案 一夕之间,夏思瑜破产丧子、身败名裂,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是她的丈夫和妹妹。 如今她回来了,她发誓:要将那对狗男女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百倍奉还。 如遇阻拦,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扫雷:本文女主会防患于未然,主动收(碾)拾(压)前世伤害她的人。觉得这样做太过狠毒,不如事到临头再反击的妹纸慎入!!! 作者水平有限,污了您的慧眼请点右上角“X”安全逃生,拒绝负分及人身攻击。 内容标签:重生 高干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思瑜 ┃ 配角: ┃ 其它: ================== ☆、思瑜归来   朝阳驱散晨雾,透过浓密的葡萄叶子,在躺椅上短发少女的白衬衣上,投下斑驳的剪影。   夏思瑜勉强抬起手,抹掉脸上的湿润。黄辛诚和姚梦究竟要害她到什么地步,难道要日日雇牛郎将精-液-射在她脸上供人围观取乐?   再一滴落到她的唇间,皱起鼻子闻一下,没有让人作呕的腥臭气,清凉的水滴带着点绿叶的清香。不对,这不是精~液,反倒有点像露水。缓缓睁开眼,入目一片绿得发黑的葡萄叶,葡萄架前垒着熟悉的水泥台,上面架着一口生锈的机井。   这里不是富丽堂皇的五星级酒店宴会厅,反而像她遗落在记忆最深处的童年老家。   “姐,爸叫你进去。”   有些公鸭嗓的少年声音响起,夏思瑜坐起来看着来人,一米七上下的男孩瘦得跟根竹竿似得,肥大的蓝白校服套在身上空空荡荡。   “思明?”   夏思明胡乱抓下板寸头,声音中带着丝急促:“你快点过去,我还得去学校打球。”   夏思瑜整个人有些懵,思明不是一米八的壮小伙,怎么缩水成这幅模样。还有周围古旧的一切,老家房子五年前早就拆迁,新盖了购物广场。   一片葡萄叶落下,她随手抓住。凉的,上面还带着露水,是真的。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浮上心头,她起身沿着熟悉的路,当看到玻璃窗内头发油黑的养父时,她终于确认:她的确是重生了。   “瑜儿快进屋,你叔叔从京城来找你。”   夏友良朝女儿招手,满是红血丝的眼中闪过一抹如释重负。十二年未曾谋面,再次见到父亲,思瑜心中激动的难以自持。可当她听到后半句,看到正房阴暗处转过来的人时,所有的喜悦如阳光下斑斓的五彩气泡,飞快破裂消散,不留一点痕迹。   涌上心头的,是汹涌喷薄而出,几乎要将她整个淹没的仇恨。阴魂不散的姚家人,竟然出现在这里,还再次登堂入室,被奉为座上宾。   **   坐在马扎上,思瑜完全无视对面关心的眼神。低头紧握住泛黄的搪瓷杯,她的思绪却早已飘远。   人生最痛苦的时刻,不是一直身处泥潭挣扎,而是前一刻还高高站在云端,下一刻却陷入万劫不复的十八层地狱。   重生前一小时,她还是京城上流社会贵妇们羡慕的对象。她以姚家私生女身份,联姻豪门黄家二少黄辛诚。婚后夫妻和睦,结婚第二年她生下儿子睿睿,地位稳固同时感情更进一步。再其后他们共同创办的思诚集团一年年做大,在她重生前一天击败老对手,稳立行业龙头。爱情家庭事业全线丰收,她是进击的现实版韩剧女主。   可谁曾想,在思诚集团庆祝酒会上,传来睿睿遭遇车祸死亡的消息。悲伤过度,当场昏迷过去的她醒来时,周围摆着一圈大麻注射器,迷迷糊糊地她被四个壮汉轮-奸。   而后在异母妹妹姚梦的尖叫中,所有来宾看到了这样一幕:平素端庄的商界女强人夏思瑜,不顾幼子惨死,与四个各具风格的美男在宴会厅的封闭阳台上嗑药狂欢。牛郎在她体内疯狂抽-动,将精-液一滴不露的喷在她脸上。闪光灯亮起,不知从哪混进来的娱记录下了这一幕。   不到一个小时,她丧子、身败、名裂,至于思诚集团的半壁江山,一个犯了黄赌毒中两项的女人,怎么可能还有未来。她奋斗多年精心打造的璀璨人生,成了一片又烂又臭的泥沼。   一切尘埃落定后,向来与她不和的异母妹妹姚梦挺着肚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告诉她,他们才是真爱,一切都是两人合谋。至于睿睿,一个死掉的孩子,哪能跟真爱和真爱肚子里的相比。   姚黄两家甚至早已定好,她出事后,作为补偿姚梦和赵辛诚结婚,重修旧好的同时,共享政商两界资源。   “姐姐不要太难过,我会守护好你的一切,替你好好爱辛诚。”   黄辛诚动情的搂住她:“梦梦就是太善良,还在为她着想。以前她那么欺负你,现在也算为你报仇。”   听到外面的警笛声,她咬破舌头强行摆脱毒品麻痹,抓起桌上的水果刀朝姚梦肚子捅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她被暴怒的赵辛诚推到一边,太阳穴磕到大理石餐桌一角。失去意识之间,她吐出满嘴鲜血,嘶喊出声。   “你们这对狗男女,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   “瑜儿。”   这熟悉的声音,是谁在叫她。看着手中的搪瓷杯,她回过神来。她并没有变成孤魂野鬼,而是回到了从前。   “爸,有什么事?”   看着眼眶泛红的女儿,夏友良眼神更加暗淡:“刚才爸爸和叔叔的话你都听到了,瑜儿,如今你亲生父亲派人接你回家。”   思瑜尚未摆脱重生前的哀伤,睿睿是她的心头宝,聪明可爱,一双墨葡萄般的眼睛似乎能把人整个吸进去。虽然事业繁忙不能亲自照顾,但她一直坚持每晚按时回家,中午陪他视频通话。自怀孕起五年,亲眼见他从产检中的小汤圆,一点点长成四岁的小正太,她经历了这世间最大的喜悦和幸福。   可一眨眼,他就成了一滩肉泥。害死他的,竟然是他的亲生父亲、爷爷、外公……除去她之外所有活着的亲人。一想起来,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流。   “丫头,别哭啊。”   父亲担心的声音传来,她擦擦眼泪,看向对面两人。白衬衣黑皮带,大分头梳得一丝不苟。上面不知道抹了几斤头油,在略显阴暗的室内依旧锃亮。   “刮下来可以炒一盘菜了”,她不无讽刺的想着。这俩人她认识,里手是她生父的亲弟弟姚正和,外手是他带来的秘书宋兵。两人非常喜欢姚梦,尤其是宋兵,对姚梦简直比对亲女儿还要亲。睿睿的死,他们有没有插手?   默默揣测着,她回忆着眼下的情形。这俩人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来夏家。原因跟狗血剧差不多,姚家发现他们遗落在外的女儿,要接回去认祖归宗。前世她回去,一头扎进了火坑。如今知道日后的一切,如果再回去,那她就是个棒槌!   “爸,你开玩笑吧?小时候你抱我出去,逢人就说咱们爷俩长得像,我怎么可能不是你亲生的。现在拐孩子的那么多,你别看他们长得人五人六,就轻信了。”   站起来从后面搂住爸爸的脖子,思瑜贪婪的嗅着他身上的味道。这是她记忆深处,最为安心的味道。擦干眼泪,她看向对面两人。不愧是京城姚家出来的,被她一阵抢白脸色丝毫未变。   姚正平剥弄下额上的大分头,扬起笑脸:“你就是思瑜吧,我是你小叔叔。关于你的身世,夏同志本人一清二楚。说起来也是我们疏忽,当年你生父返城后太忙。等忙完那一阵,回来接你妈时,她已经没了踪影。这些年他心里一直存着这事,前几天偶然知道还有个女儿,这不让我放下工作,来接你回家。”   思瑜边听边在心中冷笑,这番话前世的她可能会傻傻相信。可年满三十,经历无数商场倾轧的她,岂会听不出其中的重重漏洞。   “他真的很想我妈?”   “是的,这些年他一直没忘记你们。”   太假了,但凡有点愧疚之心,前世她在姚家,会是被那对白莲花母女欺压到死的节奏?刚被小白莲花和渣男恶心完,现在她正暴躁着。终于她忍不住冷笑出声:“我们假设,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的确是真的,刚才你也听到了。”姚正平纠正,笑容中带着几丝亲和。   “好,如果真有那么喜欢,为什么返城时不直接带她一起回去?”   “你还小,很多事都不知道。那时的国家跟现在不一样。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吃饭要靠粮票,每家的粮票都有数。你妈留在乡下,还能吃饱,到京城就得挨饿。”   姚正平说话时,思瑜的视线一直没离开他。她眼尖的发现,他那双尖头皮鞋鞋尖并拢又分开,这是他极为不耐烦时的小动作。   前世没注意这些细节,现在她却察觉到不对。她一个私生女,何德何能让根正苗红的姚家三少忍下坏脾气,笑脸相迎。   “爸,这是真的?”   夏友良略显沉重的点头:“确实是这样,二十年前大家都得挨饿。”   看来父亲也被他们蒙蔽了,思瑜站直了,扬起下巴:“冒昧询问下,姚叔叔如今身居何位?你不说出来,我也不知道是否冒名顶替。”   对面宋秘书递过来一张名片,简洁的轧花设计,上面只有一行头衔:   北京市XX区国家税务局   副局长姚正平   “姚叔叔果然是年轻有为,上次县委书记来我们学校视察时,带的包跟你装名片的这只牌子一模一样。不过那个是老款,不如你这个上档次。”   笑呵呵的说了一句,她向前一步站到父亲跟前:“爸,你和妈比我懂的多。三十出头身居要职,用个包够你一年工资,姚家会是北京的普通人家么?这样的人家,二十年前会缺那一个人的饭票?”   夏友良在国企摸爬滚打二十年,懂得不少门道。从俩人一进门,他就知道他们家庭条件不错,只是他没想那么深。这会他回过神来,前些年国家政策他知道,如此年轻在体系内混出头,肯定上面有梯子。   姚正平脸色终于变了,但也只是一瞬:“不瞒你们……”   思瑜现在心里乱的很,压根不想再听他满是谎言的“苦衷”。端起茶杯,她强行打断:“不用再说了,既然当年遗弃了我们母女,现在也不用假惺惺的补偿。我姓夏,不姓姚,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前世我能白手起家,创造思诚集团的奇迹。如今重来一遭,多长了十几年的心眼,我夏思瑜肯定能收拾了那对狗男女。以及,他们后面或默许或撑腰的一帮子畜生!   作者有话要说:  弃妇同题材的励志女主复仇爽文,鱼丸出品,坑品保证,各位支持的萌妹纸每逢三月瘦十斤~   已完结《弃妇卷土重来》传送门: ☆、思瑜讨债     作为家中老幺,京城大院里长起来的红三代,姚正平何时吃过别人气。瞅着伸在脸边的茶杯,他竟然被人抢白了一顿再扫地出门,立时他就想拍案而起。   思瑜就等着这一刻,如果他发怒做出什么不当举动,肯定会给父亲留下不好的印象,也省得她再费口舌揭露姚家人的伪善。   “正平,稍安勿躁。”   宋兵及时拉住了他,心中更加佩服白莲夫人。来之前她就料到这一切,连姚正平的反应都说得一清二楚。如此神机妙算,人又温柔美丽,姚正峰可真是好福气。   “孩子,你心有不甘,叔叔能理解。这些年苦了你了,这次回去,姚家一定好好补偿你。”   双眼含泪外加尔康手,这种白莲花附身的即视感,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姚家好好补偿她?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将姚梦捡剩下和早已不用的破烂,赏赐似得丢给她。一家子人前对她关怀备至赚足了好名声,人后不断鄙视她小家子气没教养。当面说她生母不要脸,骂她是私生女。   等到几年后养肥,迫不及待的把她卖进黄家。看黄辛诚事业如日中天,就用那样卑劣的手段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如果这是补偿,那她还真觉得这世上所有惩罚都是毛毛雨。   前世她傻,以为远远的躲开,维持面子情就可以。重来一次,眼前两人,还有远在京城的姚家、黄家,那些享受着她拼命赚下的钱,却又嘲笑她出身,甚至害死睿睿的畜生,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想到这她嘲讽的笑起来:“你算我哪门子的叔叔,我爸可没弟弟,没事别乱认亲。还有,这些年我一点都不辛苦,爸妈对我非常好。”   “瑜儿,一个女孩子,说话别这么冲。”夏友良喊住女儿,虽然是训斥,但声音中透出点笑意。   “爸,我不想离开你和妈。还有思明,一天不跟他拌嘴,我都不舒服。”   放柔了声音,思瑜搂住父亲的胳膊摇啊摇。多年未曾有过的亲密,让她鼻尖再次酸涩。   “好,不……”   夏友良也舍不得,养了十八年的闺女,早就把她当成了亲生。一个月前他们找来,他肯定分分钟乱棍赶出去。可现在家中境况急转而下,姚家富贵,瑜儿认回生父,人生总能平顺些。   “不行,夏家养到你这么大,已经是仁至义尽。既然现在你亲生父亲找来,我们也没了那份责任。东西我已经收拾好,车就在路口,你走吧。”   这句话还是说出来了,思瑜能察觉到父亲抖然沉重的呼吸。前世十八岁时,她多少有点叛逆和冲动,脾气也没后来在商场中打磨出来的圆滑。听到这诛心的话,当场撂挑子,抓起包就冲了出去。   可现在,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走的。   “我就不走,如果爸嫌我累赘,那我自己养活自己。”   说道这她心思一动,当年负气离开,她就失去了同老家的联系。直到多年后偶遇思翰,她才知晓父母急忙撵她走的原因。当时母亲查出肝癌,父亲所在的国企也要改制。一夜之间,原本人人羡慕的双职工家庭陷入风雨飘摇之中。   如果现在有一笔钱,母亲也许可以活下来,父亲也不会在操劳中早逝。刚才只顾着仇恨,现在她也该为这个家考虑了。想复仇可不只是嘴上说说,具体还得靠实力和行动。   夏友良特别疼孩子,刚才的话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坚持:“说什么胡话,你一个还在读书的女孩子,哪有那种本事。”   声音中带着颤抖,眼眶也更红。思瑜站在他面前,泪水再次忍不住溢出眼眶。   **   姚正平和宋兵对视一眼,还是由后者开口:“思瑜也别太难过,京城离滦城并不远,开车半天就到。安顿下来后,你想回来看看,还不简单。”   夏友良也劝着:“是啊,瑜儿,咱们家也有电话,想家了就往回打电话。”   思瑜就着旁边的水盆洗洗脸,擦干净后,心思已经恢复了清明。虽然心中怒火未息,但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前世之事已成遗憾,既然重生回来,她将再次打造璀璨人生。这一回,同她登顶巅峰的不会是狼心狗肺的黄辛诚,而是给了她人生中所有温暖的,近在咫尺的亲人。   “姚叔叔,他这些年是不是新娶了妻子?”   不用她点破,姚宋二人也知道这个“他”指的是姚正峰。   “的确是这样,不过你别误会,二哥并没有忘记你母亲。他身居要职,做领导的必须有个和睦的家庭,给全社会和人民做表率。”   “呵呵”,这是思瑜现在的真实心情。官话说多了,真是张口就来。君不见众领导,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小三小四小五一个都不能少。说起来她那便宜爹也真是个奇葩,生生被现任妻子白莲,调-教成了二十四孝老公。   “那他应该也有新的孩子吧?”   “是的,你还有个一个妹妹和弟弟。听说你要来,他们准备了好多礼物。我走的时候,他们正在给你布置房间。你回家后,兄妹间肯定会相处的很好。”   思瑜自动翻译着:布置房间,就是把姚梦的房间重新装修一遍,替换下来的旧床柜给她。按照姚家人所想,一个小地方来的野丫头,又没见过什么世面,这些东西就足够好了。至于礼物,自然是“无意中”说破她母亲小三的身份。   真是一对可爱的弟妹!一个白莲花,一个小霸王,凑起来都能演一出西门庆大战潘金莲了。   夏友良虽然早已料到这点,但亲耳听到,内心还是有些震撼。瑜儿一过去,就会有现成的后妈和姐弟。刚才他们怎么没说这一点?有所隐瞒,看来他们对瑜儿也没有说得那么欢迎。怎么办?他开始犹豫起来。   眼观四路,思瑜将父亲的反应看在眼里。还不够,看来得再加一剂猛药。   嘴角微微上翘,她继续问道:“是么,那还真是不错,他们布置得房间肯定很漂亮。对了,妹妹现在多大,念高几?”   宋兵觉得有些不对,姚正平却不疑有它。虽然心中厌恶这粗鄙的侄女,但为了早点完成任务,他还是如实回答:“梦梦今年17,开学就升高二。你弟弟小一点,开学上初一。”   收敛笑容,她再次嘲讽起来:“17,只比我小一岁,生日再大点的话也就几个月。他为了工作,还真是舍得下一切。不顾对我生母的‘彻骨思念’,返城后忙到四脚朝天没空来接人,就忙不迭的制造出新女儿。这种敬业的人民好公仆,真该发个‘最佳辛勤耕耘奖’给他,放电视报纸上好好宣传宣传。爸,你说是不是?就这样,你还让我回去吗?”   夏友良眉头皱成“川”字:“你们刚才不是说,姚正峰一直对瑜儿生母念念不忘。现在前后说法可完全对不起来。不好意思,瑜儿回去的事,我还得再考虑考虑。”   “爸,如果你嫌弃我是累赘,才不会这么为我想。其实你根本就舍不得我走,还有我妈,肯定是忍不住躲到学校去哭了。”   慧黠的朝父亲眨眨眼,见他没否认,她再次坚定了决心。再扭头,她又恢复那副棺材脸:“既然他都有了新的家庭,我也就不掺和进去找别扭。不过念于他有补偿之心,我给他个机会,把这18年的赡养费拿来就好。”   斩钉截铁的出声,不论是为了这个家,还是复仇,她都需要一笔钱。前世她偷偷找人验过DNA,她的生父的确是姚正峰那渣滓,这笔钱她拿得天经地义。   姚正平和宋兵脸色阴沉下来,这丫头怎么如此难缠。两人现在心里想的一样:怪不得二哥(正峰)当初不声不响的抛弃那个村妇,看她生出来的女儿这幅德性,就知道是个粗鄙且会撒泼的。一般男人,谁都受不了。   他们不出声,思瑜也大概知道两人心中所想。对于这两个被白莲洗脑的男人,她懒得挽救。   宋兵出声救场:“这不妥当,血浓于水,亲情不是钱能买来的。我们这次来,接你回去的同时,还想将你生母的坟茔迁回去,顺便将她遗物带回姚家祖宅。上一辈的事,你不清楚,日后你父亲会慢慢解释给你听。孩子,听话,给你父亲一个补偿的机会。”   思瑜捂住嘴,还是没忍住呕吐的感觉,对着垃圾桶一阵狂吐,她大笑出声:“见都没见我一面,跟我扯什么亲情。这么有钱有势的体面人家,竟然连一点赡养费都不肯出。”   “今个我话摆在这,生父对女儿有着不容推卸的抚养义务。养而不教只是道德问题,生而不养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我已经年满18,拥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可以摆脱监护。但你们一天都没尽的抚养义务,是既成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   ☆、说服父亲留下     事实是一回事。被人说出来是另外一回事。丝毫不留情面的冷嘲热讽,让姚正平脸上一阵火烧。宋兵也有些接受无能,好在久居人下他适应性好点。从后面扯住姚正平,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姚家是真心实意的想做补偿,好好照顾你。夏同志和思瑜好好想想,我们改日再登门拜访。”   果然姚家铁公鸡本性不改,赡养费没那么好要。思瑜跟在父亲后面站起来:“这个小院就是我的家,我不会离开。下次你们来,直接带足赡养费就好。”   姚正平忍不住摇头,同样是二哥的女儿,梦梦多温柔。眼前这个咋咋呼呼的短发假小子,接回去肯定给姚家丢脸。   “如果你执意要求,我会转达这层意思。”   夏友良有些着急:“瑜丫头,别乱说话。”   思瑜不顾父亲阻拦,气势十足:“求之不得,请你务必转达。支票、现金、银行转账,我全都不挑。”   再次被拒绝,姚正平面子再也挂不住。拿起名牌公文包,他以最快的速度走出去。滦城这种鸟不拉屎的乡下地方,他这辈子不想再来第二次。   **   终于送走两名瘟神,看着欲言又止的父亲,思瑜撅嘴,头也不回的朝自己房间走。   房门漆成鹅黄色,这是去年收拾房子时她要求的。房门四方的玻璃窗上,挂着一只绒布的月亮,是母亲一针一线缝起来,她亲自填的棉花。   推开房门,浅蓝色窗帘、老式写字台上圆滚滚的闹钟、带波浪滚边的床单……一切的一切,都伴随着十八年的青春记忆。紧绷的心渐渐放松下来,她真的回来了。不管是平行时空,还是时光回溯,那些彻骨的伤痛还没发生。她还有机会去弥补遗憾,掌握先机肆意报复。   “思瑜啊。”   小心翼翼的试探声,父亲上次这样叫她是什么时候?记忆翻滚,似乎是奶奶病重,家里被医药费所累,没钱给她买过年的新衣服那次。   “哼。”   坐在床上,她背对着门口。虽然知道原因,但什么都不告诉她,就要把她打包送到姚家,她必须得生气。   “爸爸看看,我们夏家的小公主,嘴上都能挂酱油瓶了。”   熟悉的体味传来,还有略带讨好的语气,让思瑜气消了一半。双腿晃荡着,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踢着脚下那只箱子。   “什么小公主,说我是灰姑娘还差不多。刚才是谁忙不迭的嫌弃我累赘,要把我打包扔出去。”   夏友良坐下,声音低沉的说道:“姚家富贵,跟着他们,以后你的前程会更好。”   果然跟她想的一样,她的傻爹咧,这时候还打算继续隐瞒。虽然出发点是为她好,可她更想与亲人风雨同舟。   “你和妈从小教育我们姐弟: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爸,这不是理由。”   回应她的是短暂的沉默,思瑜站起来,拉开行李箱,果然从外套口袋中看到一卷用橡皮筋扎好的毛爷爷。不用数她也知道这是一千块。97年的通货膨胀,还没有十几年后那般逆天,学校小卖部的唐僧肉才一毛钱一袋,一千块钱是笔不小的数字。   抓起来在父亲跟前晃晃,她沉下脸色:“昨晚我起来上厕所,刚好听到你和妈说话。家里都这样了,你们还给我塞钱。为了我这个不是亲生的,你们俩还有思明都不活了么?”   母亲生病到死亡的细节她不是很清楚,唯一肯定的是,这时候已经确诊了肝癌。她诈一诈,父亲不设防肯定会说出来的。   果然,夏友良叹口气:“瑜丫头,哎,你一个女孩子,我们还是放心不下。”   思瑜回头,看到父亲背佝偻下去,原本意气风发的中年人,一下染上了老态。家中接连出现变故,压力最大的是他这个一家之主。   “你和妈还不知道我么,虽然你们常叫我小公主,但我不是那种喜欢穿公主裙住花园洋房的娇气女孩。爸,姚家的态度你也都看到了。自认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地为牢固的后妈,我这么个从滦城走出来的乡下丫头,去了会怎么样?”   夏友良声音更低沉:“毕竟那是你的生父,骨肉亲情摆在那,他们会好好待你。”   思瑜没忍住,张狂的笑出声,笑道最后眼泪的都流下来。仰起脖子,她吸一下鼻涕:“骨肉亲情?你和妈妈又没给我打寻亲启事,他们既然能找到就说明有这分本事。前些年不来,怎么偏偏这时候找来。年底中央马上就换届,姚家这是怕被人抓到把柄。”   前世一直在忙,结婚前忙宅斗,结婚后忙事业,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认真思索自己被接回姚家的原因。   “况且都是亲生的,从小养在跟前的,肯定比十八年的陌生人要亲。爸,我回去后肯定没好日子。再说妈现在得了癌症,身边肯定离不开人。你要养家,思明粗枝大叶不会照顾人,我留下来正好。”   说完后,她解开钞票上的皮筋,折叠起来塞进父亲衬衣口袋,弯腰抱住父亲脖子。   “爸,就当我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泪水再次扑簌簌的往下流,这一天她流的泪,比重生前的三十年还要多。泪珠倾泻而出,滑过脸颊,落在夏友良敞口的衬衣领内,微凉的温度一滴滴打在他心里。   刚才姚家来人的态度,还有此刻的劝说,终于让夏友良下定决心。放在膝上的大手伸起来,一只搭在女儿腰上,一只拍拍她的背:“好,不走,我闺女不走。”   思瑜像小时候那样坐在父亲怀里,抱住他的头,感受着微硬的头发扎在手心的麻痒,嚎啕大哭起来。她也是人,她也会伤心、会难过。儿子的惨死,亲人的算计,自十八岁起孤军奋战,压抑十几年的情绪一股脑倒出来。   躲在父亲温暖的怀抱里,她尽情宣泄着。闻着略带汗味的气息,置身于人生最初的温暖港湾中,她终于可以完全放松下来。   夏友良只当女儿一时为不是亲生难过,此刻也小心哄着:“乖,爸爸的女儿不哭,不哭啊。”   过了十几分钟,门外传来由远至近的脚步声。感受到阴影,思瑜抬头。竹竿似的思明站在门口,出去时干净的蓝白校服上一片片泥污,脸上也擦红了一片,其中带着点不明显的血痂。   “思明,你又跟人打架了?”   抹下眼泪,她站起来,快走两步抓住弟弟的衣领。   “要你管,放开我。”   这叛逆期的熊孩子,思瑜能想象,她走后父亲照顾病重的母亲,还要管刺头弟弟,该有多分-身乏术。   “思明,怎么对你姐姐说话呢!”   夏思明鄙视的斜睨她一眼:“就知道用爸压我,夏思瑜你有点出息行么?”   说完他小声嘟囔着:“你是不是我亲姐,还说不准。”   这话思瑜听得一清二楚,她没有生气,而是反问道:“是不是你打球,听同学说了什么,才跟人家动起了手?”   夏思明矢口否认:“怎么可能!那么丢份的事,我才不干。”   与父亲对视一眼,彼此点点头,思瑜心中很受用。这弟弟平日跟她拌嘴,在大事上却绝不含糊。   思瑜松手:“行行行,你帅你酷你不丢份。先回房换身衣服,我找酒精给你脸上伤口消消毒,顺带给你脑子拔拔草。”   见弟弟回房关门,她小声的询问:“他知道了么?”   夏友良摇头,懂事的大女儿他都没说,更别提让人操心的小儿子。   还没说啊,父母真是太宠他们兄妹。回忆起前世多年后遇到的夏思明,偷鸡摸狗吃摇头丸,整一个问题少年。好在当时她有了自己的事业,专门找来顶尖团队帮他戒掉坏毛病,重新塑造自我。尽管如此,他在公安局还是留下些黑档案。   既然重来一次,她绝不能看着弟弟重蹈覆辙。思瑜斟酌下,心里有了成算。   “我觉得,这些事应该告诉思明。爸,他今年已经十六,开学就上高中。他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半大男子汉,也该明白为这个家承担责任。”   “可你们姐弟俩这样,让他知道你的身世,还不得吵翻天?”   思瑜有些啼笑皆非:“爸,你怎么会这么想。妈就比你清楚,我和思明从小吵到大,但面对别人还不是一致对外,我们这兄妹情是吵出来的。”   “妈这病可是癌,咱们家得劲往一处使,思明会想明白的。”   夏友良惊讶的盯着女儿,白衬衣俏短发,模样还是那副假小子样。可她眉眼间的气势,竟丝毫不像十八的孩子。   “我再想想。瑜丫头,你妈的病没你想得严重,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思瑜郑重的点头,父亲一定看出了什么,不过他从不会往坏处猜度自家孩子。前世那些过往,一时间她的确难以放下。不过把握眼前最重要,她会努力调整状态。   “我去拿医药箱。”   转身,她正好看到窗口思明的身影。与她四目相对,他竟然拔腿往外跑。   “爸,我去追他。”   作者有话要说:   ☆、白莲花驾到     夏思明并没有跑远,思瑜跟出屋门,就见他坐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上。上身是干净的挂肩背心,下面划破的运动裤还没换。   “你跟我进去。”   抓住弟弟胳膊,她有些头疼。思明脾气有点老辈人说的窝里横,说他坏吧,从小到大但凡有事,他一定挡在她身前,打得头破血流在所不惜。说他好吧,逃学、泡游戏厅、打台球、蹦迪他样样不落,要不是妈妈当老师,在学校还有点脸面,他早被开除个两三回了。   十几年来两姐弟吵吵闹闹,正如她在屋里说的那样,他们之间的兄妹情是吵出来的。   “你又不是我亲姐。夏思瑜,你赖在我家白吃白住十八年,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是吧。”   “你……”   思瑜第一次有些恨弟弟这张臭嘴,什么话到他嘴里都能剜心窝子。   “思明说什么胡话,她是你姐姐!”   夏友良不知何时也出来,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对着儿子就是一脚。   这一脚并没用多大力,但猝不及防之下,还没站稳的夏思明立刻被踹回到躺椅上。思瑜头顶冒出冷汗,她爸这脾气,对女儿千娇万宠,对儿子随意摔打。要不是有亲子鉴定,她肯定认为思明才是抱来的那一个。   眼见父子间气氛越发剑拔弩张,她忙挡在两人中间:“思明,刚才你应该也都听到了。学校教职工体检,妈查出来了癌。以后你和爸就是夏家顶梁柱,爸一天天变老,我和妈都得指望着你。”   夏思明背冲两人,眉头间的皱纹却是没再散去。癌症他听说过,常一起打台球的王江他妈前年就被查出胃癌,钱花光了,整个人化疗成了秃头见天疼的嗷嗷叫,去年年底还是没熬过去。难道现在他也要跟王江一样,变成家里一屁股债,而且还没有妈的孩子?   “姐也不逼你,你自己好好想想。”   说完这句话,思瑜挽起父亲的胳膊往屋里走。苦难让人成长,挺过去就化龙,熬不过就成虫。前世她死之前,原先劣迹斑斑的思明已经可以独当一面,这说明他有足够的潜质。   “爸,我去做饭。你好好算算,这些年我的抚养费值多少。”   “妮儿啊,你还真打算要?”   思瑜顿住,拍拍胸脯满是肯定:“当然得要,不然咱们从哪淘钱给妈治病。指望大伯和那些亲戚?你觉得这事可能?”   夏友良神色一黯,乡下的大哥虽是年轻时主动辍学,但这些年看他有铁饭碗,一直心里不平衡。大嫂更是滚刀肉,逢年过节回去一直念叨着当年是大哥养家供他安心读书,让他不要忘本。指望这他们两口子出钱出力,无异于天上下红雨。   “可这……人家往后会怎么说你?”   “面子哪有命重要,爸,你尽管往多里算。姚家的脸面金贵着那,要少了那是看不起他们。”   想想姚梦房中那张清代固伦公主出嫁时陪送的缅甸红木拔步床,还有私宅别墅中他们母女上百平的衣帽间,姚家养一个女儿,花费简直海了去。她不贪图那份奢华,只要最基本的。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在年底的新一届人代会前,对她这个被查出来的“私生女”,姚家也有个说头,好歹保全自家脸面。银货两讫,概不相欠。再见面,大家依旧是仇人,该怎么干还怎么干。   **   淘好米小火炖上,洗菜切菜,起灶翻炒,没多久香气萦绕在狭小的空间里。许久未曾亲自下厨,初时她有些手生,但熟悉的环境让她很快找回感觉。   瓷器碰撞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回头,正看到思明一瘸一拐的摆碗筷。   “你先看着点锅。”   “恩。”   听他闷声应下,思瑜走出厨房。这年纪的男孩都要面子,从小到大的姐弟,不用明着问,他肯进来就说明已经想开了。   这么快就能想开,日后保准会反弹。前世思明怎么当上小混混她不知道,这辈子有她看着,绝不会给他机会学坏。   出了西屋厨房,进北屋柜子里找到医药箱,她提上往回走。隔着帘子,思明正往外抄菜,行动间虽然有些笨拙,神情却格外认真。   “我来吧,油星碰到伤口不好。”   抄出来拿菜罩盖好,她取出一支棉签,蘸着究竟擦着他的脸和胳膊。   “轻点,夏思瑜你轻点。”   “叫姐。”思瑜手下动作重几分,酒精擦在伤口上,沙沙的疼。   “哎哟喂,姐,你是我亲姐,我错了还不成。”   抓紧弟弟胳膊,思瑜小人得志:“现在知道错了,刚才是谁说我白吃白住十八年,拿自己不当外人?”   夏思明双眼望着天花板:“谁说的这混账话,姐你说告诉我,我给你揍那小子去。”   思瑜失笑:“看你那没骨气的样,忍着点哈,我给你擦下红药水。往后打架的话,别捡水泥地面,你看摔一下多疼。”   少年小声咕哝着:“真是比妈还唠叨,这么啰嗦,小心未老先衰。”   思瑜:“……”   不放心的夏友良走到厨房外,听到里面吵嚷的话语会心一笑。他真是糊涂,还没闺女看得明白,姐弟俩分明是越吵越亲。   葡萄架上落下一只喜鹊,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传来,合着儿女话音,犹如一首旋律优美的夏日交响曲,赶走了这几日盘旋在他心头的阴霾。   掀开帘子,他朗声说道:“妮儿、思明,走,咱们爷仨去学校,接你们妈回家吃饭。”   “好咧,马上就来,思明快回屋换身干净衣裳。”   关掉煤气罐,思瑜收拾着医药箱,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不成,癌症算什么,姚家的算计又算什么。一家人好好,有手有脚有脑子,拧成一股绳,就没有那过不去的火焰山。   **   滦城是个县级市,说白了也就是个小县城。夏家现在所住的平房,是夏友良轴承厂分下来的。出了大门,一排排小院鳞次栉比。   走出家属院区,再过两条街就是轴二中,也是思瑜妈妈所任教的初中。沿着柳树荫走去,她打量着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一溜红砖墙包裹着老式教学楼,上面上印着白色漆字:教育要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   越过“来”字,也到了学校大铁门前。   “李爷爷,吃中午饭了没?”   “吃了,你们一家子是来接林老师回家那?”   “恩。”   “思瑜真是个好孩子,好好孝顺你妈。还有友良和思明,你们一家都放宽心,没啥过不去的坎儿。”   “谢谢李爷爷。”   熟门熟路的跟门卫大爷寒暄完,思瑜脚下的步子快了些。十六年没见,她都快记不清妈妈的模样了。   “对了,刚才好像有人来找林老师,来头似乎还不小。”   什么?思瑜脚步顿了顿,四下扫一圈,果然在教学楼前大花坛一脚看到了一辆吉普车。“京”字打头的牌照,在滦城这种小地方可不多见。   与父亲对视一眼,见他点头又摇头,她大概能确定:“又是姚家人?!”   夏友良疑惑:“早上那些人来时,开的是一辆桑塔纳。”   夏思明跟上来:“在这瞎猜也没用,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穿过花坛,思瑜再次扫下那辆吉普,牌照上“97438”清晰可见。等等……她想起来了,这是根据姚正峰和白莲两人生日特意找公路部门拿的车牌号。   “气-死-三-八!姐,这么帅一辆车,怎么用这么个牌照,明摆着天天骂人这家女人么不是。”   噗,思瑜一个没忍住笑出来,她怎么没想到还可以这么念。走过花坛,看到一楼办公室内,背对着他们坐着一个穿白裙的女人,少女般的齐腰长发,不用看正面她也知道是白莲。   白莲,她便宜爹姚正峰的现任妻子。人如其名,赤果果的老白花一朵。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前世她到死都不知道,她竟然瞒着众人来找妈妈。   “你少念了一位数,那是就-气-死-三-八。什么锅配什么盖,什么车载什么人呗。”   姐弟俩的声音都不小,思瑜话音刚落,就见室内背对着的人扭头朝这边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初战白莲花(上)     一楼办公室离花坛的直线距离不足十米,思瑜死死地盯着回过头的女人。果然,她预料的没错,来人正是白莲。   九七年这会,电视上正在热播《一帘幽梦》。白莲赶时髦,头发剪成剧中汪紫菱那样的及肩短发,同时她又处处模仿白银霜的气质,一双秋水翦瞳时不时闪烁出晶莹,让见过的男人无不生出怜惜之情。   “你们怎么来了。”   隔着窗户,林丽芬看到闺女后大吃一惊。按照一早商量好的,这时候思瑜应该已经坐上了回北京的车,不可能出现在这。   “妈。”   思瑜叫出声,快步穿过教学楼中厅,打开左手边第一间门。正值暑假,学校里人很少。她进来时,就看几十平的办公室里,短发白衬衫的母亲坐在老办公桌旁。不同于以前每次来时,桌上堆积成山的教辅资料和作业本,此刻那里已经收拾的空空荡荡,办公椅旁放着几只满满当当的纸箱。   办公桌对面是穿白色连衣裙的白莲。墙边的小沙发上,坐着一位同样的长发白裙少女。一见到她,思瑜握紧拳头,指甲钻入手心,牙齿咬得咯咯响。   没想到不止白莲来了,就连姚梦也一块跟到了滦城。比起重生前怀孕发福的她,此刻她更显柔弱和纤细,同白莲如出一辙的容貌带着几分稚嫩。   林丽芬站起来:“妮儿,这是你……”   正在称呼上有些迟疑,白莲迈着小碎步走过来,见到她满是惊喜,眼中恰到好处的溢出一汪热泪。   “你就是思瑜吧,我是你妈妈。来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你会出落得怎样标致。现在看到了,果然一眼就认出来。都是我们的疏忽,现在可算找到你了。”   思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后退一步,躲开她伸过来的手,余光刚好看到旁边弟弟一脸便秘的表情。她突然想起来,前世这对母女无往不利的柔情攻势,在思明面前屡屡碰壁。   忍住笑,她无辜的问道母亲:“妈,这是哪来的精神病,怎么竟说胡话乱认亲?”   白莲眼泪半溢出眼眶,整个人露出心碎般的绝望。思瑜暗忖,姚正峰又不在这,她这幅模样是做给谁看?   “妮儿,怎么能这么说话。”   父亲的斥责声传来,思瑜瞬间清醒。她忘了,像思明这样不解风情的雄性动物终归是少数。房内两名男士,足够她放出必杀技。顺着白莲眼神辐射范围思索,作用对象刚好是她父亲和弟弟。   “这位就是思瑜的养父吧?我真的没关系,你不要怪思瑜,一切都是我的错。”   半含半露的泪水滚落脸颊,思瑜挽住弟弟胳膊,脸色丝毫未变:“爸,我不过是说实话,哪里欺负她了?难道你和妈这个年纪的人,都像婴儿一样,喜欢随时随地动不动掉眼泪?”   夏友良也觉出了不对劲,女儿嘴虽然利,但就一句话,怎么也不至于惹得成年人哭。   林丽芬比丈夫更了解女人:“妮儿瞎说什么,不带这么咒人的。你爸应该都告诉你了,这位阿姨是你生父的现任妻子。”   思瑜点头,然后指向沙发:“那她呢?”   一次出师不利,白莲暗恨的收起眼泪。一个病入膏肓的老女人和一个假小子罢了,娘俩一唱一和的,肯定是嫉妒她。罢了,不跟他们一般计较。   在精神上胜利后,她露出温柔似水的微笑:“这是你妹妹,梦梦快过来,你不是一直说想要个姐姐?”   姚梦站起来,声音放柔,中间带着些许颤抖:“姐姐,我终于见到你了。”   思瑜躲在弟弟身边,看着继母和继妹熟悉的嘴脸,强压住满心仇恨。这个时候自乱阵脚只会便宜别人,她要冷静下来。   “你就是姚梦?爸,刚才那俩人来咱家,不是说她留在京城忙着装饰房子?”   夏友良朝妻子点头,确认女儿所言非虚。同时他心里,刚才那一丝好感立刻烟消云散。从几天前开始联系到现在,姚家这两拨人没一点实话气。幸亏闺女没跟他们走,这样的人家再富贵,他也不能放心。   同父亲比起来,思瑜更关注白莲母女来此的目的。这对尖酸的人,没有足够的利,怎么千里奔波到滦县。   当众被拆穿,姚梦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她很快恢复如常,走过来挽住她的胳膊:“姐姐,房间收拾的差不多了。我忍不住跟来,想提早见见你和阿姨。”   白莲眼角笑出鱼尾纹:“林姐,你看他们俩。不愧是亲姐妹,一见面就这么亲。”   思瑜尝试下,发现同前世一样,姚梦看起来柔弱,却将她抱得极紧。此刻挣脱开,只会让人觉得她在无理取闹。若是任由她抱着,见到的人只会当姚梦为人和善,对她这个陌生的姐姐亲。   以前在姚家,她对此束手无策,只能任由这对母女做好人。如今在滦城,她却再也不想忍住恶心。   回挽住姚梦,她朝思明使个眼色,后者翻个白眼,无奈的挪一步,挡住姚梦的身形。   思瑜恍然大悟般:“原来是这样,我倒是误会了。你应该是第一次来滦城吧,我带你去学校转转。”   被反将一军,姚梦露出迟疑。作为姚家这辈唯一的女儿,对于突然冒出来的异母姐姐,她当然是恨不得其立刻消失。来之前她了解过,不管事出身、容貌还是教养,夏思瑜哪点都比不过她。   可刚才这一照面,她却推翻了所有认知。夏思瑜五官很精致,认真打扮起来肯定不会差。最重要的是她身上那股子强势的气质,竟然丝毫不输圈中最顶尖的名媛唐萱,这让她本能的觉得危险。   这一切让她想要逃离:“不用麻烦你了。”   见姚梦想松开胳膊逃脱,思瑜唇角上扬,学着她的动作,她将她那条胳膊拧个花,牢牢控制住。自己贴上来,想跑?晚了!   “姐姐,这样真的很痛。”   姚梦柔柔的说道,眉头皱起,似乎承受着极大痛苦。   思瑜换个姿势,手捏住她手肘两侧的骨头,轻轻摁下去。同时面上一脸无辜:“刚才你不也是这么挽着我,放轻松点。对了,我们学校有口百年古井,我带你去看看。爸妈,你们大人先聊。”   **   回头做个鬼脸,在思明的掩护下,没等白莲说话,她半拉半拽的将姚梦拖出教学楼,朝右一拐走到背阴处。   她尝试过压抑自己,可当姚梦挽住她的那一刻,所有的心理建设全然轰塌。她发现:卧薪尝胆型的忍者神龟不适合她,即使重活一辈子,她个性中那份属于滦城人的直爽始终没变。   心火未熄,这当口老仇人刚好撞上来。   “走,去看水井。”   夏思明坐在花坛边,翘起二郎腿:“要去你去,我不去。”   熊孩子这么快就撂挑子!思瑜烦躁,捏住姚梦胳膊肘关节的手加大力气,同时捂住她的嘴,气场全开。   “你到底去不去?”   姚梦还是第一次受这种疼,明明妈妈就在不远处,她却发不出任何求救的声音。眉头轻锁,她看向花坛上的少年,眼泪再次上涌。   思瑜一直注意着姚梦,心中暗道好笑,她收敛了气势,耐心看着这一幕。   在姚梦期冀的泪眼中,夏思明抬头,正好目睹到柔弱少女最无助的一刻。心中暗喜,姚梦垂眸。以她的经验,恶毒姐姐必会被她亲弟弟责问,两人进而起争执。这样她顺便可以劝几句,表现自己宽容大度的同时,加深在少年心中的美好印象。   这样想着,她唇角向上勾起。可以预见,她的亲卫团,很快就要多一骑士了。这男孩子虽然挺酷,但他家里没钱,还有个这样讨厌的姐姐,到底该不该接纳他?这般犹豫着,她暂时忘却了手肘上的剧痛。   思瑜咧嘴,看弟弟皱眉朝她走来,在姚梦满心期待中说道:“这样的鱼泡眼简直丑死了,走,快去看那口枯井。看完赶紧让她从我面前消失。”   姚梦抬头,瞪大眼睛,怎么会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初战白莲花(下)   欣赏着姚梦的难以置信,思瑜心中默默为弟弟点三十二个赞。   肘部传来剧烈疼痛,姚梦心中升起强烈的不详感。   “姐姐,外面太阳大,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知道怕了,思瑜看着面前的白衣少女。谁能想到,这样菟丝子般柔弱的女人,会有那样恶毒的心肠,十六年中对她百般算计,最后甚至眼都不眨一下,就弄死她才五岁的儿子。   “树荫底下哪会热,再说多晒晒太阳对身体好。”   从阴影中走出来,她朝办公室内招招手:“爸、妈,我们走了,一会就回来。”   “去吧,妮儿和思明照顾好客人。”   点点头,她笑着看向姚梦。小白莲现在还嫩着那,套路无非就是欲拒还迎、以退为进那几招。只要堵住她那张嘴,她就无计可施。   “妹妹,咱们走吧。”   姚梦打了个冷战,直觉告诉她,眼前的同龄人很危险。收掉眼泪,她做出阳光的微笑:“姐姐,我可以自己走。”   这么快就改了套路,思瑜从善如流的松手:“请。”   说完她回头看向汽车后视镜,白莲担忧的目光正投在上面。眯眯眼,她突然想起来,如果此刻太过聪明和强势,难免会引起老白花的怀疑。   一旦被姚家盯上,她的复仇之路定会举步维艰。看来刚才她太过想当然,这事还得好好想想。   **   托着下巴,她边思索着,边朝记忆中的古井走去。滦城虽然经济不发达,但历史上却是座千年古镇。刚才思瑜并不是信口胡来,轴二中操场西边,刚好有一口古井。   “到了。”   姚梦眼珠转转,看着井边的石碑,朗声说道:“一手颜体书法遒劲有力,这是哪位大家的真迹?”   思瑜扶额,她怎么忘了,数理化从来不及格的姚梦,素来有“古典才女”之名。前世圈中后辈聚会,在白莲的刻意安排下,每次他们姐妹都会先后展示才艺。这样一来,白莲落了照顾私生女的美名,姚梦也在她的衬托下越发耀眼。   见她不说话,姚梦羞涩一笑:“看我竟然把这忘了,姐姐肯定没有学过这些。等你回去后,我找我的老师一起教你。虽然老师很讨厌私生女,不过我求求她,这事肯定能成。”   看她得意的模样,思瑜讥笑道:“石碑上的字不是颜体,而是滦城博物馆馆长的欧体。这么厉害的老师,我们家还真用不起。”   至于私生女,她现在还不想辩驳这个问题,引起姚家的疑心。   环顾四周,暑假操场上没个人影。步步紧逼,她走到姚梦跟前,抱起她的腰将她放在井垣上,摁住肩膀让她坐下去。   “我也不跟你转圈子,说吧,你和你妈偷偷摸摸的来,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   沁凉的温度传来,姚梦看着深不见底的古井,那里黑洞洞的,似乎藏着一头噬人的野兽。从这里掉下去,她绝对会没命的。   眼眶再次湿润:“姐姐,先放我下去,这样很危险。”   思瑜再将她往前推了推,只要她一松手,姚梦就会从这掉下去。夏季水位高,井面光滑,不出十分钟她就能消失,这样她就能报儿子一半的仇。   “夏思瑜,他们来找妈的茬?”   弟弟的声音及时提醒了她,姚梦死不足惜。但以姚家的势力,死她一个夏家全家都得完蛋。新的人生才刚开始,她不能为这个贱人搭上性命。   “我觉得是,你没看进门时妈笑得多勉强。你要不说,我就把你推下去。”   故意把声音放粗,既然姚家都认为她粗俗没见识,那她就粗鲁给他们看!前世的无数次斗争中,她早就总结出来:白莲花不怕斗嘴,就怕菜刀。   不管如何可怜无辜,上来胖揍一顿,打得她们生活不能自理准没差。   “真没有。”   不见棺材不掉泪,在弟弟看好戏的眼神中,思瑜从口袋中掏出钢笔,朝她胸下肋骨戳去。一下又一下,她用足了力气。为了前世所受的委屈,为了死去的睿睿。   “疼,救命啊。”   思瑜笑得得意:“敢说我是私生女,你享受的一切,本应该是我的。说,你来这有什么事。”   “妈妈只是关心你,想问问阿姨当年的事。”   姚梦眼泪成了珠子,委屈的看着一旁的少年。为什么他不帮她?他们怎么能这么恶毒。这一刻,她忘记了自己在京城家中针对私生女姐姐布下的重重设计,只有满心怨毒。   “还不说实话,我这就把你扔下去!”   踹姚梦一脚,思瑜吊着她的咯吱窝,让她整个人悬空在井上。见她整个人剧烈发抖,她拉紧她的身子,让她露在外面的大腿在井边上下摩擦。   姚梦细皮嫩肉的,磨在混凝土上立刻红起来。比疼痛更磨人的,是面对死亡的恐惧。   “是妈妈,她想要你生母的遗物……”   生母的遗物,思瑜回忆着,前世迁坟的时候,她生母遗物全都带回了姚家。当时她也见过,不过是些陈年旧物,并没什么独特之处。   还想继续问下去,耳边传来怒吼:“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姚梦眼中瞬间燃起惊喜,思瑜回头,就见操场铁栏杆外停着一辆桑塔纳,姚正平和宋兵满脸惊惧的站在那。   被抓包了,她瞬间紧张起来,现在该怎么办?   “姐,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救人啊。”   弟弟的话点醒了她,思瑜忙把姚梦拉上来,大声喊道:“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看个石碑都能掉下去。”   几句话的时间,姚宋二人已经下车走过来。思瑜假装脱力,将姚梦扔在水泥地上。   夏天正当午的水泥地有五十多度,白色棉布裙根本不隔温。姚梦一坐下去,整个人立刻弹起来。   “梦梦没事吧?”   两人冲过来,神情比死了老娘还要急切。   “我没事,只是有些痛。叔叔,你们不要怪姐姐,她不是有意推我下去。她只是吃了十八年的苦,看见我有些怨恨,一时想不开,所以才对我又打又骂恨不得我死。”   噗,思瑜笑出声,面不改色的扯谎:“姚梦,明明是你不小心摔下去,我及时救了你的命。你怎么能恩将仇报,这么说我?”   姚梦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怎么能在做了恶毒之事后,还这么无辜。   “姐姐,我都不怪你了……”   思瑜理直气壮:“你的确不该怪我,你该好好感谢我。”   “叔叔,我要见妈妈。”只有妈妈,才能揭穿此人的面目。   **   办公室内凝重的气氛,被到来的四人打破。   “二嫂,梦梦被人毒打一顿,差点推到井里。还好我和宋兵路过,才及时救下来。”   白莲飞一般的走到女儿跟前,眼泪立时流下来:“我可怜的女儿啊!”   夏友良和林丽芬对视一眼,后者开口:“我家妮子虽然性格大咧咧的,但没什么坏心,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梦梦,妈妈不是告诉过你,姐姐性子急躁,让你凡事忍让点。刚才出去时还好好的,你还保证过要好好哄着姐姐,怎么一眨眼就被她推下了井?”   白莲的火上浇油,并没有打扰思瑜的思绪。向前一步,她撩开姚梦裙子。入目上下条纹的血色擦伤,在小黄鸭的底裤下怵目惊心。   “大家看,这是她跌下去时大腿的擦痕。思明在边上也看到了,是她一不小心摔下去的。你们想想,我要想害她,肯定速战速决,至于费心思弄伤痕出来?你们如果还不信,咱们可以找110来看,反正我不能被这么诬蔑。”   鼓着腮帮子,她撅起嘴,一副赌气的模样。   夏友良松口气:“思明,是这样么?”   思明从小爱打架,栽赃嫁祸的事做多了,此刻当然向着他亲姐:“是这样,她一路上咬文嚼字的净是摆弄。到井边,非说那石碑是颜体,我姐纠正说是博物馆王馆长写得欧体,她老大不高兴,非要亲自确认。一生气步子没走稳,就差点摔下去。”   三人都知道姚梦遗传自姚正峰的强烈自尊心,白莲虽然有些疑惑,但多少吃不准。想起来这的目的,她还是决定先放一放。   “没事就好,都是小辈们开玩笑,大家别往心里去。”   思瑜敢这么算计,就是吃准了姚梦性子。不同于白莲的彻底阴险毒辣,从小顺风顺水的环境,养得姚梦有些清高和掐尖。   “我爸说做人要宽宏大量,今天这事就先算了。对了姚叔叔,我的赡养费,你们带来了么?”   姚梦身上疼,脑子晕,姚正平脸一僵。刚才他跟家里通过电话,那边对此事全然赞成。二哥甚至特别不耐烦的交代,只要将遗物拿回去就好。   “思瑜别急,你生父已经说过,充分尊重你的意愿。不过他对你生母心怀愧疚,想让我们带她的遗物回去,也好存个念想。”   又是遗物!白莲想要遗物,姚正峰也想要,那这遗物更不能给。   “可是姚叔叔,我也想留个念想,毕竟那是我亲妈。”   “……”姚正平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慢慢往励志创业上扭,大家给点意见撒。今天被基友幸灾乐祸的嘲笑,原来你就是传说中冷评体质的人。   面子全没了,orz~ ☆、昔年往事   夏阳似火,办公室内的气氛也如外面一般焦灼。   林丽芬看着鼓起腮帮子的女儿,无奈的出来打圆场:“都这个点了,大家先休息会,有什么事下午再说。”   姚梦转转眼珠子:“妈,咱们都歇息会。”这样她也好有空,对母亲和叔叔揭穿夏家兄妹的残忍面目。   思瑜心思乱的很,前世刚进入姚家时,她整个人跟聋子瞎子似得。现在回想起来,竟捕捉不到多少有用的讯息。   “你们远道而来,要不一块来我家吃。”   夏友良客气的邀请道,姚家一行四人以地方招待早已所准备好为由婉拒。   **   送走他们,思瑜将杂乱的思绪撇到一边。生母遗物的事给她提了个醒,前世她所了解的一切并不一定全面和真实。   重活一次她总不能照本宣科,凡事要审时度势,做出最适合的判断。当下最要紧的,就是母亲的病。   “妈,箱子我们来搬,现在你得好好休息。”   夏思明一言不发,不过他却主动走到了最大的箱子旁。里面满满的全是书本,看上去就很重。   “丽芬,是思瑜半夜起来解手,听到了咱俩的话。”   夏友良解释道,思瑜挽住母亲胳膊:“妈别这样,再不回去菜都凉了。我好不容易下一次厨,你们可得趁着火候尝尝鲜。”   养了十八年,不是亲生的也早已跟自己肚子里爬出来没两样。林丽芬何尝舍得女儿,见丈夫点头,似是有原因,她疑惑的同时松一口气。   “妮儿做的肯定好吃,咱们回家。”   思瑜搬起放教鞭墨水的杂物箱,夏友良也搬上一个,三只箱子三人刚好分完。锁好办公室门,林丽芬仰头逼回眼泪。得了癌症,往后她怕是再没机会来上课。   三人静静的站在后面,无声的给予她支持。半晌,思瑜走上前:“妈,等病治好了,你还能再回来教书。”   林丽芬抽着鼻子点点头,回过头来时已是面露笑容。最起码,现在还有家人在她身边。   迎着骄阳,穿着白衬衣的一家四口搬着箱子,昂首走出教学楼。阳光打在脸上,也照亮心底。林丽芬恢复笑容,对着门卫打招呼:“李叔,吃饭了。”   “吃过了,林老师回家啦。”   “是啊,你忙。”   门卫李大爷走出来,有些神秘的说道:“刚才开吉普的那些人,是来找你的?”   听到敏感字眼,思瑜忙走上来:“李爷爷,他们是不是说了什么?”   李大爷点头,有些气愤的说道:“刚他们出校门时停车,我听车里俩人,好像在说私生女、小贱人什么的,反正不是什么好话。我耳聋眼花的听不清楚,也许听错了,你们别往心里去。”   思瑜再次感叹小地方的好处,民风淳朴不说,有点风吹草动谁都瞒不过。   “我知道了,谢谢李爷爷。”   **   走在柳荫道上,林丽芬阴下脸:“李叔从来不乱扯谎,真没想到他们这么上不得台面,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思瑜嗤笑:“要不怎么叫衣冠禽兽,妈你这么高尚的人民教师,跟他们一般见识做什么。”   “什么高尚,妮儿还打趣起你妈来了。”   “我哪儿敢,妈我说真的。要不你问爸,那俩人早上来咱家,之口不提有人来学校找你。对了,他们来找你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他们进来后很客气。表明身份后,就说想多了解你和你生母多一些,好给你安排老师和学校。”   这是忙着知己知彼,怪不得前世那母女俩对付起她那么得心应手。   “妈你都说了?”   林丽芬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没多说,你假小子似得,别人一眼就能看到底,还用我多说。”   “假小子还不是妈养出来的,把我养的这幅傻样,我可不得赖着你和爸。”   林丽芬哭笑不得,点点女儿脑袋:“你啊,今年都十八了,还没点女孩子样。”   思瑜笑着,心里却更有把握。刚收拾姚梦时,她就想给姚家那边留下一个横冲直撞的粗鄙印象。再没有什么,比母亲毫无防备下的亲口证明更有说服力。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她懂,太聪明的她必会引来姚家的注意。她一个人倒没关系,但现在的夏家风雨飘摇,指不定哪根稻草,就能彻底压垮。这些都是她最亲的人,她不能冒这个险。   **   一路吵吵闹闹,很快回到家。一家人吃着午餐,思瑜也终于知道了当年之事。   “生你的人,是我大伯家的姐姐,名叫林丽萍。大伯是老革命,命不好赶上文革批斗,就把堂姐留在我们家,我和她是睡一个被窝长大的。六十年代闹三年灾荒,七十年代兴上山下乡。虽然已经在村里,姐姐这样的还得再接受中下贫农改造。闹得最凶那会,她被强行塞上火车送到垦区。”   “等七九年知青返城,风声彻底过去。姐姐回来,说自己在垦区结婚,那北京知青让她回乡等人来接。当时我们就觉得不对,咱们这知青糟蹋完好人家闺女,拍拍屁股走人的还少么?没等我们说,她就查出来三个月身孕。”   接下来是她母亲死于产后大出血,在医疗条件落后的八十年代初,这种事情并不鲜见。   一直沉默的夏友良也出声:“当时我和你妈商量着,孩子总不能没爸妈。我和你妈刚结婚,就直接做主,将你户口迁了过来。”   林丽芬点头:“可惜我们没福,我这病也得拖累你。虽然姚正峰不是东西,但总比在咱家吃苦强。你去那边过好了,以后还能拉拔下你弟弟。”   夏思明绷紧嘴:“我才不用夏思瑜去帮。”   思瑜拧紧眉,她生母处处透露着平凡,到底是哪点被姚家看上,千方百计要带回遗物?   “所以妮儿,你再好好想想。”   怎么话题又扯这儿来了,思瑜果断拒绝:“不管论理论亲,我现在都不能回去。爸妈还有思明,我总觉得我生母那些遗物中,似乎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秘密。趁着姚家人来之前,咱们得先理一遍。”   **   林丽芬知道了姚家两面三刀,此刻也没再坚持。依女儿要求,她打开了储藏室内那只老旧的红皮箱。   旧照片、笔记本、几只破旧的木头盒子,没什么特别之处。   “活人家里留死人衣服不吉利,当年我把姐的衣服被褥裹好,一起给她带上路了。”   思瑜点头表示理解,盯着生母的照片,相中的人跟母亲有五分像,每年清明扫墓时,她远远的见过这座墓碑。当时没仔细问,现在却是全明白了。   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她反而十分平静。虽然体内流着同样的血,但生母于她而言不过是未曾谋面的陌生人,远没有朝夕相处十八年的养父母来的亲。   静静的打开最后一只盒子,她看到一只怀表静静地躺在里面。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思瑜捏在手心,如果她没记错,前世她偶然在白莲的梳妆台里见过此物。在一堆华丽兴时的铂金首饰中,这枚老氏的怀表格外醒目。   “妈,这是什么?”   “是姐姐从小带在身边的,这东西也不值什么钱。”   思瑜一时也想不明白,不过有一件事她确定,决不能让白莲拿到此物。握紧怀表,她神色未变:“我就留这一个,剩下的让他们带回去好了。”   林丽芬不疑有它:“照片也留一张,那时候大家都穷,还真没什么好照片。”   思瑜挑出其中最清晰的一张,虽然没感情,但她总要感谢,此人将她带到这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赡养费到手   刚走出储物间,还没等坐下喝口水,大门处就传来哐当哐当的敲击声。响声急促而剧,明显来者不善。   “姐,肯定是来找你的。”   思瑜瞪了眼弟弟,抄起扫帚塞到他手里:“你也是同谋,快跟我一起来。”   在父母疑惑的目光中,姐弟俩出了北屋。刚走到门口,那边半掩着的院门已经被撞开。   夏思明打惯了群架,见此直接抄起扫帚抡上去。好巧不巧,带着一层泥土的扫帚头正好扑了姚梦一脸。   “啊……”   尖叫着,她一屁股蹲在门槛上。门槛中间有个固定两扇大门的铁柱,拇指粗细中空。在思瑜的视线中,铁柱正中姚梦菊花。   朝弟弟竖起大拇指,她想起几年后那首脍炙人口的名曲“菊花残,满地殇……”   还没等心中的小人唱完,怒气冲冲的姚正峰走进来,后面跟着如丧考妣的白莲。思瑜心下有数,一定是学校井边的事被捅了出来,这仨人一致的站在姚梦身边,过来兴师问罪了。   “原来是你们,我还当有人要强行入室抢劫。”   想好后,思瑜就矢志不移的走高级知识分子和白莲花们最为惧怕的乡土泼妇风。她在姚家人心中的形象越不堪,夏家一家子也越安全。   “思瑜,你怎么能那么害梦梦,想生生把她推下井。姚家对你有亏,我们知道,但我们来就是想要弥补。你不能把上一辈做错的事,全都算到梦梦头上。如果不是她叔叔及时赶到,梦梦现在怕是早就遭遇不测。”   白莲控诉着,眼中溢满泪水,愣是一滴都没流下来。可那副伤心欲绝的模样,还是刺激了姚正峰和宋兵的雄性荷尔蒙,俩人充做哼哈二将护在捂住屁股的姚梦身前,握紧拳头一副随时干架的模样。   夏友良和林丽芬大惊失色,儿女的反应他们也看到了。莫非,这事真是自家孩子做的?   对着姚梦越发得意的脸,思瑜弯起唇角:“哦,她是这么说的?”   姚梦骄傲的挺起胸,脸上却十足可怜:“姐姐,我知道你有怨。上午你打我骂我,我可以忍。可我还得活下来,好好地爱爸爸妈妈和叔叔。”   “呵呵,姚小姐真是博爱。既然你这么确定,那咱们报警验伤好了。”   握紧拳头,思瑜掷地有声。掐手肘骨头、拿钢笔戳胸下肋骨等这些对付姚梦的小手段,全是她前世跟姚杰学的。   她以亲身经验担保,这手段可以弄得人疼痛难当。但从表面上看,绝不会留下任何明显的痕迹。   前世每次姚杰这么左后,姚梦总会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将弟弟拉在身后,温柔的劝说:“小杰,大姐脾气不好,你要玩就找二姐陪着。大姐不要生他气,他只是想跟你亲。”而后是白莲和姚正峰出场,一个火上浇油,一个厉声训斥,姚家四人日常胜利刷一遍。   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罢了,摊手她朗声说道:“哎,好心救人一命,没想到还被赖上,简直没天理。妈,这盆脏水不能留在咱们身上,我进屋打个110。思明保护好妈,她身体弱受不得风吹草动。”   对姚梦咧嘴笑笑,她转身往房内走去。滦城可不是姚家地盘,事情一旦报上去,她这个姚家女儿的过往就再也捂不住。她就不信,姚家能舍下脸面。   **   思瑜能想到的,姚家三人也都能想到。宋兵看眼白莲,见她几不可见的点头。心下赞叹白莲夫人识大体,他快步上前拉住思瑜。   “思瑜别生气,都是一家人,用不着闹得110来。”   弯起唇角,这就耐不住,她还当姚家多能耐。   “起开,谁跟你一家人。这俩女人跟唱川剧似得,上午搂着我亲到不行,下午就指控我意图谋杀。再不叫警察来,怕是等会我得成危害全人类的祸害。你们说完拍拍屁股就走了,我们可还得在滦城过活。这话叫街坊邻居们听到了,以后我还要不要做人。”   轴承厂家属院本就不大,先前敲门的动静加上这会闹腾,闲着的左邻右舍已经都出来,围在夏家门口叽叽咕咕着。   “思瑜这么干脆的孩子,怎么摊上这种糟心事。”   “对啊,前几天她还帮我摘菜,这孩子怎么可能杀人。”   “看那对母女眼睛泪汪汪的,真像新月格格。”   “我看像汪紫菱。”   “不管像谁,反正都是坏了心眼抢别人男人。这要搁在旧中国,就是给人做姨太太的命。”   ……   都是同事邻居,这些闲着的老太太们说话带着明显的主观偏向。姚梦低头,感觉屁股上中了一箭又一箭。   思瑜忍不住笑出声,壮哉滦城大妈。白莲则是完全变了脸色,这是什么鬼地方,女人一个个都跟糙老爷们似得,完全不懂柔弱婉约之美。   姚正峰怒急,回头关上大门,将一切视线隔绝在外:“既然你不跟我们走,那我们只能把遗物带回去。”   不说迁坟的事了?果然这些都是幌子,摸摸口袋中的怀表,不管她能不能解开这东西的秘密,都不能便宜姚家。   “这事稍后再说,我们先来谈谈你们的污蔑,以及赡养费的事。”   扶着母亲坐下,思瑜与面前四人对视:“我好心救姚梦一命,你们砸开我家大门,二话不说就污蔑我,这一出该怎么算?”   “姐姐,为什么……”姚梦双目含泪,欲言又止。   思瑜上前拎起她衣领:“哭你妹啊,我家又没人吃你那一套。要警察来处理你们又不肯,凭你一张嘴随便说说,就想诬赖救命恩人为谋杀?”   说这话的同时,她盯着白莲,神色间除了嚣张就是张狂。   “道歉,不然就叫警察!正好帮我做下亲子鉴定,让大家都知道姚家如何遗弃亲生女儿。”   白莲脸色成了油漆桶,想到丈夫的计划,最终她还是咬咬牙:“思瑜,这事是我们的疏忽,我向你说声对不起。”   夏家其余三人站在后面,见过姚家的无耻后,此刻他们完全不想让女儿(姐姐)收敛。   “诬赖我的又不是你,我要她道歉。”   姚梦看着母亲,想起她中午说的那番话,他们必须得到那份遗物。心中怨毒,她咬咬牙:“对不起。”   思瑜收回手,无所谓的说道:“跟蚊子哼哼似得,算了,你不想道歉我也不勉强。这份委屈,折合成精神损失费就好。”   掏出随身的便签和圆珠笔,她唰唰的写着:“姚家遗弃我十八年,奶粉钱、教育费、我父母的抚养费……我算算,去个零头,给五十万就好。”   姚梦瞪大眼,尖声说道:“五十万,你还真敢要。”   思瑜指着她:“姚小姐,你身上这条裙子就得值五百吧。你这样的高级人士,怕是睡得床都比五十万要贵。相比起来我才要这么点,简直太少了。”   姚正平和宋兵交换下神色:“这么大的数额,我做不了主。”   思瑜坐在马扎上,眼皮都没抬一下:“你们如果给不出来,我就搬个小马扎坐在你们小区外头,让大家都知道,他当年做了什么好事。”   白莲眼中的泪水褪去,她现在信了,穷山恶水出刁民。幸亏这闺女不回去,否则姚家绝对会成为大院内的笑柄。   姚正平咬咬牙:“行,都依你。”   日落黄昏时,夏友良跟随姚家三人,亲自去银行转账。瞅着到手的转账凭证,思瑜笑眯了眼,这幅模样当然又引来姚家人的极端鄙视。   瞅着旧盒子的怀表,姚正平松一口气,任务总算完成。发动吉普,车尾冒出一缕青烟,姚家人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夏友良最后掩上大门,走到女儿面前问道:“妮儿,刚才那事是不是你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始创业嗷嗷嗷~   这段写得卡死了,一直觉得太拖,每次写完4000删到3000不到。还好,我终于写完啦! ☆、要不要说实话?     这是一个普通的夏日黄昏,凉风习习。思瑜看着门上婴儿拳头大小的金色铁钉,心中剧烈的挣扎。   过去那些事到底该不该说?该如何说起?说出来后父母会不会被吓到?   生活不是小说和电视剧,在这样一个坚持不懈的反封建迷信半世纪的国度,重生之事实在太过惊世骇俗。虽然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但他们对待生活严肃而认真,并不是童心未泯之人。   “爸,那女的动不动就睁着鱼泡眼哭,一副丧气样看着就心烦。她竟然敢瞒着我们去找妈麻烦,就是姐能忍,我也得抽她一顿。”   夏友良怒:“整天就知道动手,你都十六了,光长个子不长脑子。把人打出毛病来,赔点医药费还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得蹲监狱。”   父子俩顶起牛来,谁也不服谁。思瑜垂下头,她很清楚,自己不想瞒着他们,可她更不想刺激到他们。看来暂且先压下去,等她试探下家人的反应,再说也不迟。   “爸,我看到那些人就生气,一时没忍住吓唬她一顿。”   夏友良摇摇头:“妮儿啊,你怎么越大越像思明。哎,如果你在姚家长大,肯定会像个小公主。”   思瑜走上前,长开手臂踮起脚尖抱住父亲和弟弟:“爸可别再这么说,我觉得现在这样随心所欲挺好的。真让我成姚梦那样,你们受得了。怕是每天掉的鸡皮疙瘩,炒炒都能填饱肚子。再说我们是姐弟,本来就该像。”   夏思明头歪向一边,最终确没有像以往一样挣脱。   一直坐在屋里的林丽芬也出来,听到女儿是真的不嫌他们比如姚家,她终于彻底放心:“妮儿以后可千万别这样冲动,那样的人家,咱们惹不起。”   思瑜摇摇手中的转账凭证:“妈,我们不用怕他们,这笔钱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那怀表,换成你爸的真没事?”   见母亲还疑惑,思瑜干脆把话掰开了说:“这你们就多虑了,越是地位高的人家越要脸面。就拿我出身这块说,如果在圈子传开,姚家的脊梁骨肯定被人戳成筛子。所以尽管我明目张胆的欺负了姚梦,一旦我威胁,他们还是得乖乖咽下苦水,反过头来跟我真心实意的道歉。   至于那块怀表,你不是说我生母去垦区时留在乡下家里了?姚家应该没人见过什么模样,如果他们真敢找回来,我们一推四五六,都死无对证他们还能怎么办?”   这事她一开始就计划好的,虽然在普通人面前姚家清贵,但在打个太极拳都能遇到一波首长的四九城大院,它不过是个中下层人家而已。姚家人说聪明,但也不过有些上不来台面的小伎俩罢了,不然也不会那么多年成不了气候,最后甚至沦落到与富商黄家结亲。   林丽芬脸色晴朗起来:“看妮儿那得意的模样,就差尾巴翘上天了。也是,当年姚正峰那么对丽萍姐,如今咱们也算讨回来。”   思瑜做剪刀手放在翘起的屁股上,做真正翘天状:“那可不,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中。不过我生母的事,可不能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揭过去。将来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找姚正峰讨回来。”   林丽芬愣住,反倒是夏友良爽朗大笑:“对,谋定而后动,这才是咱们老夏家的妮子。”   思瑜笑弯了眼,摸摸兜里的怀表,突然打个喷嚏。   “这是着凉了,妮儿快进屋。”   摇摇头,她笃定的说道:“妈,肯定是有人在骂我。”   **   如思瑜所料,这会姚家吉普车已经上了高速。调到最大限速,车里的气氛一派凝重。   姚梦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哭过。此刻白莲一手摩挲着怀表,另一手拿着小巧的香槟色摩托罗拉DB880通话:“喂,正峰啊。”   “我们已经往回走,没事,那孩子总体来说还不错。”   一旁的姚梦大声喊出来:“妈你凭什么替她说话,她可要杀了我。”   白莲给女儿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思瑜从小到大受了不少苦,我和梦梦都能理解。她不想回来,我们就给她留了五十万。对,怀表已经拿回来了,上面是有只鹰。不过东西有些旧,壳子和表分开了,用铁丝重新缠在一起。正峰啊,你说曹家要这东西做什么?”   “好,我不问。我相信你,无论你做什么都是为咱们这个家好。”   挂掉电话,白莲瞪了女儿一眼:“你爸为了给你压惊,把你相中的那张拔步床买下来了,这下可高兴了?”   心想事成的姚梦突然想起夏思瑜那句“你这样的高级人士,怕是睡得床都比五十万要贵”,竟然被她猜中了,这下满分的喜悦一下打个折扣。   白莲没再管女儿,而是跟前排两人搭起了话。不动声色的,她探听着姚家的种种隐秘。怀表的事不简单,可不可以趁机拉她娘家一把?   **   吉普车继续行驶着,思瑜一家吃过晚餐,将茶几归置到一脚。   客厅空地上铺上褥子和凉席,四口人或坐或躺,聚在一起。思瑜枕着母亲的大腿,眯眼思考着。   “这孩子,怎么突然折腾着要一块睡。”   林丽芬摸着女儿头,思瑜享受的叹口气:“自从换了这处大房子,有了各自房间,咱们家好久没一起睡,我想得不得了。”   夏友良感慨:“还真是,八年前的夏天咱们搬过来的,从那之后还真没带孩子睡过。”   想起往事,林丽芬俏红了脸。当初一家挤在大通炕上,夫妻俩想亲热都得偷偷摸摸。让孩子们分出去睡,还是友良的强烈要求。一转眼,当初小萝卜头般的儿女,眉眼间也都有了大人的轮廓。   思瑜湿了眼眶,对父母来说是八年,于她而言却是二十四年。好在她回来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治好妈妈的病。   “妈,你化验报告出来了么?”   满室温馨一瞬间变得冷凝,夏友良叹气,趿上拖鞋进屋,拿出一叠X光片:“医生说发现的不早也不晚,建议及早进行手术治疗。”   思瑜暗暗惊讶,按照前世的记忆,母亲查出病没几个月就去世了,这简直是癌症晚期的速度。   现在这样,只能有两种解释,一是化验报告出了问题,诊断盲目乐观;第二就是治疗上出了问题。   不管从记忆还是心理来看,她都比较倾向于第二种。   作者有话要说:   ☆、劝父经商   虽然对母亲的具体病情有疑问,但思瑜不是医生,所以她并没有妄加揣测。   捏起存款凭条,下午转账时,父母不顾她反对,执意用她的身份证新开账户,将钱全数存在她名下。   “这钱是妮儿要来的,也是点名给你的赡养费。妮儿,听爸的话,好好存着。日子还长着,以后用钱的地方多得是。”   母亲也劝道:“妮儿拿着,你跟思明姐弟俩亲。往后好好看着他,我也就放下一半心。”   父亲一向疼爱她,无非是想用这份钱给她做最后的保障。母亲也有这种打算,癌症是绝症,再多钱投进去也是打水漂。不过她却带上了思明,其实不用她提,她也会竭尽全力的照顾这个别扭的弟弟。   捏着检查报告,她斟酌下要说的话:“妈,这病不能耽误。不过滦城连个正儿八经的三甲医院都没,这么大的病,肯定不能在这治。”   夏友良趿上塑料拖鞋,起身关掉电视,偌大的客厅里只剩风扇的嘎吱嘎吱声。   “先前我和你妈也打听过,三甲医院倒是能托人排上号,但花销实在太大了。手术、放疗、化疗,都不是小数目。”   思瑜皱眉,这会轴承厂的状况怕是已经非常不好。最坑爹的是,九七年医保才刚刚起步,各项社保非常不健全。母亲病假是能请出来,但医疗费用报销无异于天方夜谭。   严重的经济问题,应该就是前世夏家卖掉房子,父母早逝的根本原因。想要从源头杜绝这一切,就得赚足够多钱。   之所以破坏如此好的气氛,就是为了这事。   “爸,钱没了咱们可以赚,但是病一定得去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先进的设备治。”   林丽芬扭过头,捂住胸下,那里已经非常硬。她从年轻起肝功能就不太好,这几个月有些疼,也只是吃药打吊瓶,尽量不耽误工作。没想到单位学期末体检,竟然查出了这毛病。   她当然想活,可这病就是个无底洞。儿女还小,丈夫也即将面临下岗。总不能为了她一个病怏子,全家人都不要活了。   掏出存单,思瑜交到父亲手中:“其实我有个想法。”   “什么?”夏友良下意识地问道。   “爸还记得我小时候常来咱们家玩得周叔叔么?就是以前爸爸的同事。”   夏友良思索下:“哪个周叔叔,难道是周立成?”   思瑜点头:“就是那个周叔叔,那天放学时,我听同学说周叔叔开着大奔回滦城探亲。”   林丽芬也被吸引过来:“立成也成大老板了。友良,以前你们俩关系多好。”   夏友良抚额,神色有些尴尬。思瑜却好奇起来,小时候的事好些她都记不清楚。之所以知道周立成,是因为前世创业时同他有过合作,言谈间才得彼此竟有一段渊源。   “爸,周叔叔怎么突然跟咱们家断了来往?”   思瑜倚在弟弟肩膀上,不死心的问道。当随后得知事实真相后,她简直哭笑不得。原来九十年代初刚兴辞职下海,周立成一门心思要辞职,父亲则觉得国企铁饭碗牢靠,痛心疾首的劝好友不要自毁前程。彼时两人三十上下,正是血气方刚之时,为这屁大点事吵到脸红脖子粗,最后争吵完后,彼此立下老死不相往来的豪言。   之后两人憋着一口气谁也不理谁,又因十几年来分属不同的圈子,彼此间竟是渐行渐远,直至好友成末路。   思瑜惊讶:“就为了这?”   林丽芬拨拨刘海,因为激动脸色有些酡红:“是啊,思明不记得,妮儿那时候应该想事了,你爸当年多横一个人,越老越是心性平和。”   久远的记忆回忆起来,轴承厂以前是没家属院的,小时候他跟父母住在乡下。每次大伯母想来占便宜,父亲总是不二话,直接赶她出去。不管村里人的风言风语,他如一柄巨伞般,保护着这个家不受风吹雨打。   “哎……真是老咯。妮儿怎么提起你周叔叔来了?”   夏友良并没有嫉妒别人,个人有个人的选择。周立成当老板赚大钱,开大奔住别墅;他当个轴承厂会计,住在平房小院里,儿女绕膝,同样活得自在。只是如今这样,他却有些懊悔自己的无能。   “爸,我觉得,咱们家也可以像周叔叔那样做生意。”   终于说出来,不管父母骤变的脸色,思瑜算是松了一口气。随着国家越来越开放,将来没有钱将会寸步难行。不管为了报复姚家,还是为了自己过得舒服,她都得努力往上爬。   她很庆幸,自己回到的是九七年。虽然比不上十年前,夜市摆摊的穷小子也能一步步成为大富豪。但这也比十年后,没有起步资金和人脉关系就寸步难行要好。   林丽芬摇头:“你爸哪是那块料。”   先前她已经预料到父母会反对。他们已经年过四旬,早已被体制内过分安逸的生活养得思想僵化。一朝贸然改变,肯定会适应不良。   “大伯常说我爸是全村最聪明的人,当年他能在恢复高考,闯过千军万马考上大学,现在这点事哪能难倒他。”   说到这思瑜声音一沉:“再说,咱们家往后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妈治病、我和弟弟上学,单凭爸在轴承厂那点工资可远远不够。我想了很久,除了做买卖外,真没什么别的路子来钱快。”   房内气氛再次陷入沉默,夏友良握紧拳头看向女儿。昨天厂长刚找他谈过,让他为积极为国企经济体制改革做贡献。换个意思说白了,就是厂里养不起这么多人,大多数人都得下岗,厂长让他主动打下岗报告。   有铁饭碗时,家里条件尚且拮据。一旦丢了,单凭那点下岗补贴,肯定会很快揭不开锅。可做买卖他知道,稍有不慎就会亏本。轴承厂亏本有国家摊着,他一个个体户亏了,谁会去管?   “爸,我这里有五十万。说实话,这钱跟大风刮来的没两样。咱们拿一部分先试试,亏了就当从来没有这点钱。如果赚了的话,面前这些事,都不会是啥难题。”   指着存折,思瑜坚定的说道。她就不信,前世自己能在没人支持甚至姚梦屡次捣乱的情况下成功,重来一次还会失败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夏家确定创业   这天晚上,夏家一家四口躺在客厅凉席上,靠在一起入睡。   思瑜抱着母亲胳膊,一天下来事情太多,疲累的她很快入睡。鼻尖所闻家人略带汗味的熟悉气息,躺在微硬的地板上,她只感觉前世噩梦般的种种终于远去。岁月停留在白灰屋顶上,格外的安详和从容。   同样的夜晚,夏友良却久久不能成眠。听到儿女均匀的呼吸声,他小心拨开女儿伸过来的手臂,趿上拖鞋走到屋外葡萄架下,就着月光点燃一支烟。   “多少年都没抽,今天又碰。”   妻子轻盈的脚步声传来,他将烟头杵在地上掐灭:“被我吵醒了?”   林丽芬摇头,坐在躺椅一边,倚在丈夫臂弯里:“我也没睡着。”   “是不是肚子又疼。”边说着,他边伸手朝妻子右胸下抹去。不同于以往的平滑柔软,现在那里又肿又硬。   “吃着药没多大事,我是在想妮儿的话。”   “哎,终归是我没本事。”   吐出最后一点眼圈,他长长的叹口气。一个大老爷们,混到中年却连老婆孩子都养不起,他还算什么男人。   “这怪不得你,要怪也是怪我,拖全家后腿。”   林丽芬虽然长着一副江南女子白净小巧的面容,但个性却极为爽快。思瑜的一副直肠子,大多是从小跟她耳濡目染。   “不过都到这时候了,再提怪谁也无济于事。我这病也不知还能活个几年,你们爷仨往后还得过日子。咱家没点经济来源,以后妮儿嫁人在婆家也会吃气,思明怕是也找不到什么好媳妇。”   夏友良沉默,他知道这是事实。   “其实友良,人生哪有啥一帆风顺。这十几年有铁饭碗,把咱俩都养惰了。小时候咱们连树皮都吃过,捡上三年自然灾害那几年,更是差点饿死。那样的日子都过来了,现在还怕做生意亏本?”   夏友良摇头:“我不是怕,到咱们这年纪,万一欠下什么债还不起,拖累到妮儿和思明身上,他们怕是大半辈子都不安生。”   “妮儿都不怕,你还怕啥。思明一个男孩子,不摔打不成器,摊上这样的爹娘也是他们的命。”   将烟蒂捏得皱皱巴巴,夏友良深吸一口气:“做买卖不是一天的事,我慢慢打问着,看看有啥合适的营生。妮儿有一句话说对了,滦城连个正经的三甲医院都没,你这病不能在这治。等天亮了,咱们再去滨市查查。”   “看你们爷仨急得,自己的身体,我还会不上心?”   “天不早了,进去吧。”   站在门边偷听的思瑜扭头,回到席子上躺下。她一直知道,在这家里最能说动父亲的不是她,而是向来很少开口的母亲。既然父亲已经答应,等明天她也得想想,自家做什么买卖好。   林丽芬躺在毛毯上,临闭眼前瞅了眼门口横七竖八的塑料拖鞋,朝丈夫呶呶嘴。夫妻俩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   京城姚家,临近天黑白莲一行人终于回来。   握着怀表姚正峰喜不自胜,当即给曹家去了电话。姚梦回到房间,坐在拔步床上,大腿处一阵火辣辣的痛。   “姐,爸太偏心了,竟然花那么多钱给你买张死人睡过的床。”   姚杰没脱鞋就爬上去乱蹦,姚梦气急:“你快下来,都把我床弄脏了。”   “小气鬼,我去告诉妈妈。”   姚梦忙拉住弟弟:“奶奶也呆在客厅,你如果出去嚷嚷,她肯定会说妈妈。来,姐姐告诉你一个秘密。”   附在姚杰耳边,姚梦将五十万的事说出来。   “你说那小三生的私生女,跟妈妈要去了五十万?姐,你这死……好吧……古董床才十几万,她竟然敢要那么多!”   “我这床是人家看在爸爸面子上才打折给的,怎么可能比她得的少。”   姚梦嘴上说着不服,心里却不舒服极了。   姚杰眼珠子一转:“姐姐,小舅不经常来咱们家借钱。你说那私生女家那么穷,他们家穷亲戚是不是很多?”   “你是说?”姚梦眼睛亮了,是啊,他们得了这么大一笔钱,怎么能偷偷摸摸自己享受。   姐弟俩一合计,跑到父母房间拿来前几天查到的资料。上面内容并不多,多数还是关于林家当年的事。   “私生女的大伯在农村,一个种地的,没钱但是人很贪婪。哦,这两家关系不太好。”姚梦指着白纸黑字说道。   “后面有他家电话。”   抓起柜子上的电话,姚梦水都没喝一口就忙不迭打出去:“喂,是滦城五里村的夏家么?”   ……   解释清楚身份后,姚梦听着那头妇人的语气,眼睛更亮。   “阿姨,我们刚看了思瑜姐回来。对,您应该知道,思瑜姐是我爸爸的孩子。但她犟着不肯跟着回家,没办法我们只得留下了五十万块钱。”   白莲敲敲门进来:“梦梦,吃饭了,这个点你跟谁打电话。”   姚梦手握听筒,指下白纸上名字眨眨眼:“妈妈,你不是说要拜托夏家伯母,好好照顾姐姐。”   母女俩脑电波向来在同一条线上,白莲接过电话,笑容满面:“夏家嫂子,你好,我是姚梦的妈妈。”   “我看着那一家子办事都有些冲,万一照顾不好我们思瑜可怎么办?听声音也知道,你是个稳成的人,有空帮我们看着点。真是麻烦你了,什么时候来北京玩,我请你吃顿饭。”   那头夏学良夫妇忙不迭的答应着:“这什么麻烦不麻烦,友良就是驴脾气,没伤到你们就好。你放心,都是亲戚,我们天一亮就去看他。”   挂掉电话,姚杰翘起二郎腿:“这么多钱,那些没见过世面的肯定会闹起来,看那个私生女怎么办。”   母女俩点头,一同得意的笑起来。   **   虽然中途起来一趟,但因为确定了父亲要经商,思瑜放下了所有心事,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   黎明破晓,多年的生物钟让她按时起来。伸伸懒腰,她边帮母亲烧水做饭,边寻思着做生意的事。回忆着滦城周边的情况,还有自家能筹集到的资金,很快她就有了打算。   早饭很简单,炝锅煮的面条。刚吃完准备寻个机会说出来,大门突然被敲响,与昨天下午一般无二的急促。   难道姚家人杀了回马枪?不明就里的她疑惑着,还没开门,就听到外面有些熟悉的声音。   是大伯……   他们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被晋江玩坏了,一天登陆不上来,保佑我能传上来~   思瑜一家不会吃气的,我要玩坏极品亲戚! ☆、与你无关   “思瑜好像瘦了点,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张田芳穿着一件大红褂子,指甲满是泥的手握起思瑜胳膊,喷着唾沫星子热情的问道。   思瑜笑着大力抽出手,退回到父母身后。不同于父母一无所知的惊愕,这会她心里闪出许多个念头。   虽然前世十八岁时的记忆已是久远的事,但她对大伯一家的贪婪和不要脸却是记忆犹新。前脚送走姚家人,后脚他们就来,这其中有什么端倪,还不是显而易见。   “大爷、大娘。”   打个招呼后她就再也没做声,父亲还在这,用不着她出手。挽住弟弟胳膊,她回忆着稍显模糊的儿时记忆。那时他们住在乡下,村子不大,来来往往几乎都是亲戚。乡里乡亲,虽然多数人都淳朴热情,但耐不住每家总有那么几颗老鼠屎。   别家他们可以置之不理,但是自家亲戚却没法彻底摆脱。不像有些人家那样媳妇护着娘家,男人帮着自家,夫妻俩吵到不可开交。他们家自有一套,爷爷家的亲戚父亲出面,姥姥家来人母亲摆平,夫妻相互体谅,彼此皆大欢喜。   往常父亲表现得很好,所以现在她毫不担心,抱起手臂坐等看戏。   “大哥大嫂来了,屋里坐。”   大家进了北屋,思瑜卷起昨晚睡过的席子。夏友良将沙发拉好,众人围着茶几坐一圈。张田芳小心的放下篮子,掀开布,里面裹着几十颗鸡蛋。   “友良,你侄子亮亮开秋就上大学了。我们家那条件你也知道,咱们夏家也就友良读过书,人又在城里有本事。当年你哥下学,种地把你供出来,这事咱也不多提。我们就想找你们拿个主意,帮帮忙。”   又是老生常谈,在场人人都懂她的意思。这开场白出来,肯定是找理由要钱的。   林丽芬笑着搭话:“上大学可是好事,亮亮考的哪来着?”   说起儿子,张田芳掏出一页纸,满脸骄傲:“是一个台商出资办的大学,你们看录取通知书里的学校照片多漂亮。人家说了,学得好毕业后就去台湾上班。”   任她口沫横飞,思瑜一家却是明白了。东南沿海那边人经商早,脑子也活泛,现在瞄准了民办大学这一块。当然也有人学成才,不过以夏思亮那种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都算不过来的水平,录用他的大学可想而知。   “那挺好,大哥攒二十多年,终于能供应出个大学生。”夏友良打着太极,同时二十多年,点明自己当初上学没花他钱。   “友良,亮亮那孩子你知道,最是老实忠厚。咱们都是一家人,以后他出息了,一定不会忘记他叔叔和婶婶。”   思瑜端着茶壶给大家添水,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张田芳面前堆积如山的花生皮,还有她一住不住剥花生的手。后者见她的眼神,下意识亩僖幌拢幼虐   夏友良抬起头,接过茶壶:“妮儿,我来添水。大嫂,这事我们知道了。可不是我不帮忙,你还不知道,月前丽芬学校体检,她被查出来癌症。你们今天来了正好,我们正准备去电话说一声。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事总得互相帮衬着。丽芬还得检察和治疗,你们看帮帮忙借个一两万行么?”   思瑜乐了,她爹拿堵人的水平,真是一天比一天高。   “什么,丽芬啊……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一直不说。”   焦急的表情夸张的语调,让人一看就知道很假。思瑜默默地抬手挡住脸,手上点点温热,全是唾沫星子。   一直沉默的夏学良也开口,舒了一口气:“不瞒你们,姚家昨天来电话,说给思瑜留了五十万。还好这钱来得及时,怎么都能把你这病治好。”   张田芳同样开口:“当年你们刚参加工作,思瑜这户口还是落在我们家,到五岁才迁回去。说起来,她也算我们家半个闺女。五十万这么大笔钱,治啥病都用不完,余下一点就帮帮我们。”   还真是姚家!   思瑜眼睛眯起,默默记下此事后抬头问道:“爸,这是真的?”   “恩,那会户口管得严。我给了五百块钱,先把你落在你大伯家。你上学前班时,趁着入学正好转回来。”   此话一出,对面夏学良夫妻脸色尴尬起来。当初借着那户口,他们可没少要二弟的钱。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二弟铁饭碗钱来的容易,花他点又不是什么大事。   思瑜了然,疑惑道:“爸,就占个户口还得额外给大伯家交手续费?”   夏学良脸上一阵火烧,怒叱道:“小孩子不懂,还是别乱插嘴。”   夏友良护住女儿:“大哥,思瑜一个孩子,你对她这么凶做什么。当初咱们不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占你们家一口人的户口,村里分的地我们不要,一年额外补贴你们一百块钱。要不我把条子拿出来给你看看?还有,你们说那五十万,我这的确有。不过那是思瑜的钱,我们也不能随便动,你得体谅我们俩的难处。”   张田芳终于停下剥花生,瞪圆了眼睛尖声说道:“友良,你和丽芬怎么能这么想。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养她这么多年早就是一家人,难道你赚的钱她就不花。思瑜,做人可不能没良心,难道这钱你非得自己攥着,不管家里人?”   林丽芬忍不住了:“大嫂,我们妮儿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你指着鼻子骂没良心。什么叫不是亲生的,我姐的孩子,跟我亲生的没什么两样!”   思瑜感动,给母亲顺顺气,脸色也严肃起来:“大娘,我妈的病砸锅卖铁也得治。不过这钱是我家的,怎么花是我们的事,跟你们没关系。”   张田芳被她的气势压住,嗫嚅道:“好歹你也在我们户口本上呆了五年,咱们亲戚,怎么能这么说话。”   夏学良打住她:“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妮儿可没在你家睡一晚。这事五里村的人都知道,你们不用再提。既然亮亮要念民办大学,丽芬这病我们也不麻烦你们。时候还早,你们回去也不耽误事,我就不留你们了。”   说着他站起来敞开门,提起那筐鸡蛋做请的动作。夏学良和张田芳气不过,但也被堵得说不出话,抢过篮子黑着脸骂骂咧咧的走出去。   **   送走两人,林丽芬连灌两杯水,扶着脸盆咳嗽着。思瑜收拾好茶几旁的花生皮,给她递过去药。   “妈,气大伤肝,为他们不值得。”   “那些话妮儿别往心里去。”   “怎么可能,看我都不生气,妈你还气什么?我觉得比起他们,通风报信看热闹的姚家更可恶。”   夏学良送人回来,打包起垃圾袋:“被坑了那么一大笔钱,任谁都不舒服。”   林丽芬擦把脸:“这家人真没什么好东西。”   “爸,那可不是坑,是赡养费。”   思瑜转转眼珠,借刀杀人,这事一看就是姚梦和白莲的风格。姚家既然能找到他们,那查到大伯家电话也不是什么难事,这俩人还真是知道怎么给人找麻烦。   如果不是重生回来,对这些事她还真没辙。不过现在,她却不会坐以待毙。   **   父母回房午睡后,思瑜独自来到客厅。拿起话筒,拨出了有些陌生的号码。   “喂,请问是白军先生么?”   那头声音有些大舌头:“丽丽?小宝贝,今天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思瑜一阵恶心,白莲这弟弟还真是,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前世每次见到她,他都一副色眯眯的模样。也幸亏她一直“不淑女”,才挡住了他那双咸猪手。   蛇鼠一窝,用他来招呼白莲再好不过。   尖起嗓子她说道:“哼,我听说你姐这次可是得了好大的便宜。”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就你那样,你姐怎么会把这种好事告诉你。有空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小宝贝,唔,听~泥~的。”   那头传来碰杯的声音,思瑜更是愉悦。她运起真不错,赶上了白军招呼狐朋狗友在家喝酒。相信不到明天,白莲就得招呼她的亲弟弟。   挂掉电话,刚站起来,她手肘碰到一堵墙。   扭头,思明正站在她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8点起刷后台,保佑我能发上来!!! ☆、说明真相   夏日阳光透过葡萄架照进房内,思瑜扶着沙发扶手,身形稍稍晃动下。   被发现了?   这一刻,她心里忐忑有之,更多的则是放松。一个人背负着前世那么多年的记忆,其中夹杂着杀子的血海深仇,实在是太过沉重和悲怆。   “你又没午睡?”   故作平静的说道,弟弟的性格她了解,聪明又叛逆。这种事,需要他自己去发掘。   “我都听到了,夏思瑜,你鬼鬼祟祟的,究竟瞒着什么事?”   抱着胳膊,夏思明隔着沙发靠背与姐姐对视。他向来不爱午睡,以前总是溜出去打球,但母亲的病却让他没了那份心。刚准备出来透透气,就见姐姐与陌生人通电话。   “白军是谁,你刚才发嗲的声音好恶心。”   这熊孩子说话能再难听点么?思瑜忍住挥拳的冲动:“白军是白莲的弟弟。”   “白莲又是谁,这名字怎么如此耳熟。哦我想起来了,是昨天来过的那些人。行啊姐,你可真有一套,这招可真够损的。”   “要不我怎么是你姐。”   昂首挺胸,思瑜朝自己房内走去。虚掩下房门,她趿着拖鞋在床上晃悠。心中默念五、四、三、二、一   ——   嘭,门被推开,少年冲进来高喊着。   “夏思瑜,你怎么会知道白莲弟弟的电话。这不对,胸有成竹看穿一切的神棍样。在学校里,你想把那个鱼泡眼推下井;昨天下午,你又轻而易举的拿捏住那些人的把柄,要来五十万。   从昨天起你就跟变了一个人似得,等等,你不会是跟《尼罗河女儿》中的凯罗尔那样……”   思瑜第一次觉得,她这个热爱日漫的弟弟不同寻常的脑回路如此灵光。   “是啊,答对了。”   “什么?”   夏思明大惊,他都听到了什么。这可是二十世纪,无神论的中国。苏联和美国都登月了,那上面根本没有住在琼楼玉宇里的嫦娥,神仙鬼怪是不存在的。穿越这种小说和漫画里发生的事,怎么可能真的发生。   “这不是真的,我一定是在梦游。”   扭头,他机械性的往回走着。这两天对他来说就像一场噩梦,先是妈妈得了绝症,然后早上出去丢垃圾时,邻居阿姨吃饱闲聊,说轴承厂效益不好有些人要下岗,话里话外都是爸爸要丢掉饭碗。   姐姐不仅不是亲生,而且现在还亲口承认,她芯子里已经不是那个朝夕相处十六年,时不时斗嘴的假小子夏思瑜。   思瑜皱眉,接连的压力她和父母都有些难以承受,更不用说芯子里是个半大孩子的弟弟。所以现在,典型的处女座个性让他本能的逃避。   她有些于心不忍,人生最幸福的时光,莫过于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以及叛逆但肆意的青少年时期。但他的弟弟,人还没成年,家中的情况已经让他不得不成熟。   但这种犹豫也紧紧是一瞬间,让他懂事,总比前世浑浑噩噩的作奸犯科,在公安局留下一大堆永远洗不清的案底要好。   “你回来。”   拎着他的衣领,她反手将门插上。直视着弟弟的眼睛,她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是我弟弟,虽然不是父母亲生,但咱们体内也有着多于八分之一的相同血脉。有些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夏思明挣扎不开,干脆坐下来,吊儿郎当的问道:“别跟我扯这些,说吧,你是从哪儿来的孤魂野鬼?”   ……   空中一排乌鸦飞过,这是什么节奏?思瑜有些迷糊,回忆进屋以来的对话,很快她就发现了症结所在。《尼罗河女儿》可是标准版身穿,跟她这重生有着本质的区别。   习惯了十六年后各种脑洞发达,如今的她竟然忽略了如此简单的问题。   “你五岁那年,跟王江玩得太累,回来躺床上尿了裤子。十岁时,第一次偷了妈压在茶几底下的十块钱,挥霍完后吓得哭着来找我来补上。初一时,给同班女孩子写情书,被人家男朋友暴打一顿……”   “别说了!”   看着面前暴走的弟弟,思瑜也沉浸在回忆里。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这么大了,原先那个倔强的跟在姐姐身后的小屁孩,如今已经比她还要高。时光如逝,岁月如梭,唯一沉淀下的,就是彼此之间那份浓浓的亲情。   前世她冲动的舍弃这些,这次她却不会。   “我还是原来的我,如假包换。虽然我也有些难以理解,但是我活到了2014年,然后一眨眼就重回到现在。所以我知道姚家有什么目的,也知道那些人的联系方式。”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思明头耷拉下去,睫毛掩住狭长的眼睛,看不清他现在在想什么。   “妮儿,你……你在说什么?”   门口传来父亲沉重的声音,思瑜扭头,四方玻璃窗上是透出两颗脑袋,是本应在午睡的父母。他们瞪大眼睛盯着她,大气都不敢喘的模样。   被发现了,但是他们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难以接受。思瑜长呼一口气,心中的包袱似乎放下一半。抬手打开门,她将父母请进来。   狭小的卧室里,一下子坐上四个人有些满当。思瑜干脆倚在写字台边上。   “妮儿,你刚才说什么胡话。”   夏友良问道,他现在脑子还有些懵。从年轻时起,主席一再教导他们要反封建迷信。怎么到他闺女这,发生了借尸还魂这种标准版封建迷信。   “爸、妈,其实我也很犹豫要不要告诉你们。反正我一觉醒来,脑子里就多了许多事。开始我也怀疑,但随后姚家人来,还有你们说我不是亲生,都跟梦里一模一样。”   夫妻俩点头,思瑜一只手搭在弟弟肩膀上。略去思明的不堪,她干脆将那些年的事一股脑全倒出来。   “那次我跟着他们走了……直到十年后我见到来思诚集团打工的思明,才知道。妈早死,爸也因为太过操劳,没几年去世。”   ……   “姚家从没把我当过自己人,最后我儿子死了、身败名裂、还担上了吸毒的罪名。”   “爸、妈、思明,这些事虽然听起来荒诞,但记忆中那些情绪太真实,就跟亲身经历一模一样。”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说到这就连她自己也不确定,那十六年中所发生的事,究竟是一场梦,还是真实的存在。   “可怜儿妮儿,真是委屈你了。”   林丽芬热泪盈眶,一把将女儿抱在怀里。   思瑜回抱住母亲:“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万一被别人知道了,我肯定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被关起来抽血切片化验。但如果不说的话,那些悲剧真的可能上演,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夏友良站起来:“今天这事,谁都不准说出去。”   抹一把眼泪,她看到从未落泪的父亲,此刻竟是红了眼眶。还有思明,他攥紧拳头,早已没了方才的吊儿郎当。   她知道,自己说出来是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进度有点快? ☆、办棉厂   重生这事,虽然说起来玄之又玄,但真正接受了之后,也就觉得没什么两样。   夏友良和林丽芬就是这么想的,女儿是他们,重生了又怎样?会吃人还是害人,漫说这两点根本就不可能,对他们家来说重生只有好处。   只是可怜了自家女儿,前世被那一窝子虎狼亲戚咬得遍体鳞伤。那些事光听听,就让人打心底里发寒,更别说亲自经历一遍。   “那帮吃人粮食、不化人事的狗东西。”   夏友良气得浑身发抖,思瑜伸个懒腰,倚在在弟弟身上,将全身重量压给他。她将十六年间的委屈一笔带过,只说了重生前一小时的事,父母就已经这样。全说出来的话,他们怕是得分分钟买毒鼠强杀到姚家。   “爸,咱们不用生气,凡事得往好处看。那些年我学会了不少东西,用在合适的地方,咱们家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现在最重要的,一是给妈看病,第二是赚大钱过好日子。”   房内一片沉默,良久,林丽芬站起来:“都不出声干啥,走一步看一步。这天也真够热,我开个西瓜消消暑。”   **   夏家的机井虽然久未使用,但却没坏。井水凉而不寒,头天把西瓜放进去,等吃的时候捞上来,瓜瓤沁凉甘甜,格外爽口。   三刀切开一个直径二十多厘米的瓜,四人一人一半,围在沙发边拿勺挖着吃。   “爸,滦城这些医院条件都不太好,妈最好去大医院看看。”   夏家四人都是有事直说的性子,并不忌讳这事。   林丽芬吐出西瓜籽,这一会她已经接受了女儿重生的事实:“妮儿你见识多,觉得去哪里看病好?”   思瑜咬着勺子,沉吟片刻:“论医疗条件,当然是北京上海这些大城市最好。不过那边太远,咱家在那没关系,肯定排不上专家号。   我倒是觉得,滦城旁边滨市的青医就不错。它是医学院的附属医院,医生都挺专业,有什么新科研技术也能第一时间用上。”   她这并不是无的放矢,在京城呆了十六年,她明白不一定大医院才是最好的。有时候小医院,反倒没有那份浮躁。有八分力出七分半,总比那些十分力出五分的要强。   “青医啊。”   夏友良握住勺子:“杨厂长的弟弟,就在青医。具体负责那个科室,我还真记不太清楚。”   “还有这回事?”   “是啊,妮儿和思明那时候还小,没见过你们杨叔叔。丽芬应该也有印象,他不还当过你的学生。”   林丽芬恍然大悟:“是杨刚啊?”   “恩,就是他,自从杨厂长搬走后,好多年都没见过了。”   思瑜心里那点高兴立刻散去,中国是个关系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全赖长年累月的用心维持。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生活,除非感情好或者于己有利,不然谁会整天那么有钱有闲为别人劳心劳力。   无私的劳模永远都是少数典型,现实的利益才是最稳固的人际关系。   “有个熟人总比没有要好,爸,你不是有个现成的人情?”   夏友良蹙眉:“妮儿,你是说带头主动下岗?”   “恩,就是这个。”   “可是我做的财务这一块,如果坚决一些,还是可以留下来的。虽然工资不高,但也是每月的固定收入。做买卖的事我也想过,我上班时间不长,利用业余时间开起来,等过一两年稳了,我再安心辞职也成。有这两手准备,咱们家倒不至于真到捉襟见肘。”   思瑜托着下巴,原来父亲是这么打算的,的确这样对一家最好。前世他之所以辞职,是因为思明不听话,母亲没人照顾吧?就像多米诺骨牌,她冲动下的一走了之,造成了后面的连锁反应。   可是做买卖没那么简单,不全身扑上去,摸清楚各种关节,真的很难成功。   “爸,我合计过办厂子的事。今明两年地里正好旱,棉花产量很高。咱们滦城附近这一片地里全种的棉花,原材料刚好充足。”   “妮儿这是打算,收棉花卖?”   思瑜摇头:“不是,收棉花太累,赚钱也不是很多。我打算开棉厂,最近香港回归,有些国家心里不舒坦,就开始闹腾。东南亚那边已经爆发金融危机,资本市场动荡,多少波及到同在亚洲的日本,用不了多久日元就会贬值。汇率摆在那,比起欧美的棉纺织机床,日产货并不差,但是价钱要便宜许多。”   毕竟不是思瑜这样的久经商场,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良久,还是林丽芬最先反应过来。   “妮儿是说,趁着日货便宜,把机器买进来开厂子?”   “妈,就是你想的那样。爸你和妈应该知道,只要不下涝雨,日照充足,棉花就会丰产。这样一来价钱就不会太高,干棉厂肯定能赚钱。”   夏友良将西瓜放在茶几上,虽然知道女儿的奇遇,但让他贸然把一家的前程压在那份记忆上,任谁都得三思。   思瑜理解父亲的心思,如果他真一下答应了,她才要担心。为人坦荡没关系,可做生意脑子必须得转弯,不然绝对被人吃的渣都不剩。现在看来,父亲有点这方面的潜质。   “妮儿,你怎么确定,棉花收货价格低后,皮棉价格不会更低?”   看来这事有门!打起精神来,她认真回忆着:“爸你在轴承厂管财务,应该知道市场有一段反应时间。前几年雨水多,棉制品价格居高不下,现在总不可能直接掉下来。我们要的就是这个时间差,干一票,大概就啥都不愁了。”   说道最后她握拳抬臂,却换了弟弟一个鄙视的眼神。   “这孩子,什么叫干一票,跟个土匪似得。”林丽芬笑着打趣,边拿抹布擦着茶几上的西瓜汁。   夏友良系好垃圾袋,挪步提到门口。看着门外茂密的葡萄树叶,曾经这个家也如葡萄树般充满生机,而如今它却在跟里慢慢枯萎。继续赖在轴承厂,他肩上的压力是会轻点,家里也能有一时平静。   可这样只会让这个家慢慢腐烂,过不了几年,妻子病重耗尽存款,儿女上大学交不起学费,平静欢乐的幻想绝对会瞬间粉碎。女儿说的那么明白,他做父亲的也该放开拼一把。   放下垃圾袋,他转身回来:“礼拜天杨厂长肯定得休息,等周一上班,我去跟他谈。”   思瑜跳起来,抱住父亲的脖子,在他带着青黑胡茬的侧脸上亲一口:“爸放心,以后你一定会成为下岗工人的榜样!”   林丽芬也点着头,夏思明坐在单人沙发上,低头眉头紧锁。姐姐一下变得这么聪明,说起生意来头头是道,爸妈也一直很能干,现在这个家,似乎就数他最窝囊。   这怎么能行!   作者有话要说:  籽棉:农民从地里收上来的棉花   皮棉:去了籽的棉花   关于男主,我还没想好,要忠犬还是腹黑。不过,他快要粗线啦。 ☆、青医看病   思瑜当然不知道弟弟心中所想,她现在正忙得天昏地暗。   纸上学来终觉浅,前世她并未做过棉纺织行业。思诚集团的起步,靠的是拥有专利的高端制造出口业和房地产。隔行如隔山,每个成功的老板,都得将本行业摸到门清。   虽然主要负责人是父亲,但实际上现阶段她才是掌舵人。借着父亲拿回来的机械书籍,趁着暑假,她开始读起来。   **   时光匆匆,转眼又过了一星期。杨厂长那边传来信,青医去国外参加学术研讨会的专家回国。利用同事关系,给他们挂上了号。   “爸,你就放心吧,我们不到天黑就能回来。”   滦城有到滨市的大巴,天刚蒙蒙亮,破旧的红砖房汽车站前,夏友良带儿子为妻女送站。   “思明留在家,好好听你爸的话。”   林丽芬嘱咐着,竹竿似的少年并未作声,垂下头绷紧嘴唇。   “妈,你就别为他操心了。”   少年扭过头,瓮声瓮气的哼一声。思瑜抿起嘴唇,比起前世说他坏伤心撂挑子,说他好又反驳的拧巴样,如今的思明正在改变。虽然短时间内成效不大,但终有一天他会化茧,蜕变为前世最后那个自信且果敢的商场精英。   司机摁响喇叭,思瑜挽着母亲胳膊上了车。大巴不大,椅背都已经有些泛黑,摸摸那身三天没换的衣裳,她心安理得的坐下。   林丽芬喜洁,小声嘟囔着:“嚷嚷着带垫子的是你,现在大大咧咧坐下的又是你。起来,垫上。”   思瑜接过垫子,无视周围异样的眼光:“妈你身体不好,我多拿一个,给你做靠垫用。”   异样的目光全然消失,只留下好奇和探究。给母亲点好,思瑜默默为自己点个赞。有时候太爱干净了,与常人行为不一致,总会被人说道尖酸挑剔。用点小手段就能规避这一切,何乐而不为?   拉开车窗,她朝外挥挥手。车子缓缓启动,没一会后面传来斗地主的声音。几个年轻人操着滦城话,旁若无人的把牌摔的啪啪响。   司机早已见惯,偶尔还插嘴两句该怎么打。旅途漫漫,大家都当这热闹是一种乐趣。思瑜皱眉又舒缓,轻声陪妈妈闲话家常。   “听说王大夫是从德国回来的,医术肯定很不错。”   林丽芬点头,她这一病,儿子懂事、闺女变得比大人还老练,就连丈夫也恢复了年轻时的冲劲。心疼的同时她更是欣慰,从五里村剜菜搂草的土孩子,到滦城轴二中老师,她算是走在了幼时一干姐妹的前面。她很明白,人这一辈子靠的就是不断向前冲。   “妈知道,你也别心思太重。妮儿啊,开学你就升高三,还是得把精力放在读书上。”   思瑜一愣,重生将近十天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提这茬,她都快要忘记了。上大学?她有一瞬间的迟疑,前世博士生给小学没毕业的老板打工的人海了去,真的有必要再浪费一遍时间去上大学?   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后她就变得十分坚定。前世她也是老板,学历越高平均收入越好的道理她懂。最关键的是,大学里所结交的同学和人际关系,是一辈子的财富。   退一万步讲,前世她就是学霸,成绩好的甩姚梦八条街,白莲再怎么嫉妒,都只能变着法的说她是书呆子,读书都读得脑袋僵了。如今再读一遍,她毫无压力。   眼见女儿不回话,林丽芬有些急:“妮儿,妈知道你主意多。眼前利益虽然大,但是国家在发展,文凭必须要有。”   从思绪中跳出来,思瑜靠在母亲肩膀上:“妈我知道,你就放心好了,咱家这一年的奖状肯定不会少。”   “你明白就好,有什么不会的,妈找老师给你补课。别人妈不熟,好老师,妈单位认识的人多得是。”   ……   **   随意的聊着天,渐渐地后座打扑克的声音也不再那么刺耳,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很快就到了。   司机在前面高喊着:“去青医到了,来,快点下车。”   大巴靠边违章停下,司机一个劲的催促着。早在进市区后,林丽芬就将包收拾好了。只是来做个检查,娘俩统共就带了一只黑提包。提起大黑匣子,思瑜再次告诫自己,这是九七年,黑匣子已经算高大上,不能嫌弃它丑。   林丽芬拉住女儿:“下车慌什么神?”   “没有,好久没见到青医。”   两人朝前看去,通身贴着白瓷砖的大楼近在眼前。青医是滨市出了名的好单位,在别单位办公楼只有两三层的九七年,面前五层上万平米的大楼鹤立鸡群。   临近上班时间,几辆桑塔纳开进去,大多数人还是骑自行车。母女俩往里走着,迎面过来一个骑自行车的年轻人。   “林老师?”   有些疑惑的声音响起,思瑜抬起头,就见国字脸的男青年下来自行车,往这边推两步,脸上挂着笑:“是林老师吧?我是杨刚,这么多年不见,您可真是一点都没变。”   林丽芬也反应过来,伸手比划着:“上初中那会你也就这么高,一眨眼都长这么大小伙子了。对了,这是我女儿思瑜。”   “小师妹好,林老师,你们快进来。”   边往车棚走着,两人边说着往事:“你们那级学生真都很不错,每年贺卡都一直往学校里寄,也不嫌麻烦。”   “有什么麻烦,我去年才调回来,先前一直在新疆那边,好多年都没能回轴二中。”   “我倒是听杨厂长说过,那边生活怎么样,谈对象了没?”   思瑜眼看着杨刚神色有一瞬间的黯然,然后变为平静:“暂时还没,我想先立业再成家。老师这边来,我带你去肝内科。这时间王主任准还没到,不过那边应该已经有人。”   “也是,男人有了事业,不愁找不到好对象。”   林丽芬并未多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往,这学生怕是情路不顺。思瑜扶着母亲,一路上到四楼,一直穿到走廊中间,一大间房内挂着一块新的鎏金牌子。   “到了,就是这。”   说完杨刚敞开门,顺着门缝思瑜朝房内看去,就见一名戴眼镜的年轻男子,穿着白衬衣很西裤,修长的十指甩开白大褂,正往身上套。   “方医生,早。介绍一下,这是王大夫的得意弟子,方峻方医生。方医生,这是我先前提过的林老师和她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周日凌晨被拖起来出差,回来直接睡个天昏地暗,所以更新晚了。   男主终于被我写出来了!!!!大家鼓掌,欢迎他,嗷嗷嗷制服型男。 ☆、筹集资金   “上初中那会,我最爱听林老师的数学课。方医生,别看滦城地方小,我这老师可一点都不比京城那些示范化初中的教得差。”   “方医生也是年轻有为,才二十一岁,已经要读研究生了。”   杨刚虽然长得一副老实样,但于人际上很有一套。思瑜听着暗暗点头,他对母亲这个曾经老师的感情,并没有嘴上说的深。如果不是父亲带头下岗,卖杨厂长一个人情,想请动他还真得费点劲。   摸清楚了后她也放心,跟这样的利落人打交道最简单。只要给他足够的利益,不愁他把事办的漂漂亮亮。这样一来,反倒比纯粹因为感情抹不开面子的来得更安心。   “这没什么,我也就是给王老师打打下手。”   思瑜在观察旁人的同时,方峻也飞速打量她一眼。身为男人,他首先看出来,这清汤挂面剪着短发的小姑娘是个美人胚子,好好打扮起来应该不比那些个校花差。再然后他疑惑起来,小姑娘眼神太犀利,给人压力很大,完全不像高中生该有的模样。   扶扶眼镜,他开始专心应对眼前的情况。想要做一名好的医生,可不是只有医术好才行。处理不好人际关系,怕是一辈子都上不了手术台。   “快点坐,前面的检查报告,你们带来了么?”   思瑜从包里拿出病例递过去,刚才逆光看不清,现在她才看到这人的容貌。完全不同于印象中医学生的严肃,他浓密狭长的睫毛下一双睿智的眼镜,白净的面容上始终挂着一丝谦和的笑容。联想到他的年纪,直让她想到芝兰玉树、青年才俊等一系列溢美之词。   “这是前面在滦城医院做的检查。”   抽出X光片,方峻对光看着,吐出一系列专业术语后疑问:“这是谁开的病例?”   思瑜心里一咯噔,她直觉母亲的病有蹊跷。既然不算晚期,为什么前世去世的那样快。   林丽芬也意识到了:“是人民医院的医生,他建议我及早入院进行放疗。”   “杨医生你来看看。”   杨刚接过来:“我一个皮肤科的,哪里懂这些。哎,我看着么小的肿瘤直径,放疗的话是不是有点早?”   思瑜握住母亲的手,左右看看,眼中燃起希望。这两人的水平不差,他们这么说,是不是表明母亲的病是误诊?或者,比想象中要轻很多?   方峻神色严肃起来:“我也这样认为,还是等王老师来了,问问他比较合适。”   “对,王老师是这方面的权威,他说一句比我们说一筐都顶用。”   没等思瑜说话,门外传来有些粗的声音:“一大早就有人夸我,这班上的真舒心。”   方杨二人立刻站直了,思瑜跟着一同看向门口,外面走来一个微瘦的老人,留着一撇山羊胡子,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王老师。”   两人微微欠身,思瑜也不由自主的站直了。面前老者,可是母亲病的希望。   “嗯,小杨也来了。”   从进门到现在,老者没往这边看一眼。思瑜心思揪起,脑海中闪过各种可能。看下手表,离八点上班还有五分钟,她有些了然:学术上有高成就的人,一般都有些怪癖。以王大夫的年龄和地位,还如此守时,只能说明他不太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潜规则。   而他们这种靠裙带关系找来的人,肯定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不良的第一印象。   “王老师,这是前不久我跟您提过的肝癌病患,她是我的启蒙老师。”   老者套上白大褂,带上听诊器和花镜:“嗯,病例拿来。”   思瑜递过去,目光诚恳:“真是麻烦王大夫。滦城医院那边诊断说病情不太严重,但建议住院放疗。我在高中生物课上学过,治病要对症下药,我有点怀疑,才强行拉着妈妈来求个专家号。”   “哦。”老者将花镜架在鼻尖上,抬眼看着她:“胆子倒挺大,什么都不懂,就看贸然质疑别的大夫的决定。”   思瑜微微欠身:“事关妈妈的性命,无论如何都得谨慎,拜托您了。”   王弘梁看着面前的孩子,在他的压力下,她依旧保持着不卑不吭的态度。现在有些年轻人很浮躁,这孩子倒是不错。   方峻抚额,老师的恶趣味又犯了。整整白大褂,他劝道:“王老师,她说的也没错。看来我们的生物基础教育,还是大有用处。”   “小方,我还会吃了人家不成。”   王弘梁怒叱徒弟后,浑身神清气爽:“我知道了,你们先坐下,小杨也回去上班。”   思瑜心里终于有了底,果然她猜对了,王医生极为讨厌裙带关系。所以刚才她才大着胆子,说明自家不是那种浪费医疗资源求专家号安心的人,而是确实着急。   扫一眼片子,王医生开始询问病情。   思瑜搭载膝盖上的手合十,心中默默祈祷,一定要有个好结果。突然她感到一股兴味的视线,抬头看去,正好与方峻四目相对。彼此笑笑,她神奇的放松了不少。   主任室内一问一答,最后见王医生合上病历,思瑜终于忍不住问道:“不用再重新做一遍检查么?”   王医生没做声,一直记录的方峻抬头:“青医的设备也是那样,跟滦城照出来的片子一模一样,王老师看这些就足够了。”   老人捋捋山羊胡,有些不耐烦:“我这不兴那一套,有些地方,换个医院就要从头到尾重照一遍,那纯属坑病人钱。别说青医,就是放在德国,片子也都是这样。”   思瑜弯起唇角,这医生真是业界良心。一个小老头,正直到可爱。   问完他凝眉,稍后暴躁起来:“哪个庸医开的诊疗方案,放疗这不是坑人么?我给你开个方子煎服,再拿点西药,你回去饮食生活注意些,再活几十年不成问题。”   “真的么?”   思瑜握紧拳头站起来,原来到头来只是虚惊一场。前世她就听说过,有许多癌症患者可以跟正常人一样生活。   “只要你按时给你妈煎药,不要惹她生气,肯定不成问题。”   林丽芬忙点头:“我家妮儿最乖,从来都不惹我生气。真是谢谢医生了,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本来就没什么大事,谢我做什么?小方,你带他们去拿药。”   作者有话要说:  凌晨更新完后,跟基友聊天。   无节操友:看到男主是医生,我第一反应是S^M。医生熟知人体生理构造,擅长诱惑类调^教。   正直鱼丸:泥垢,不是所有人都会这么干……   无节操友:我可以意^淫~   ……   空中一排乌鸦飞过,窝又交到了个没羞没臊的新盆友,好开森。 ☆、母亲病因   跟在白大褂身后,思瑜挽着母亲的手朝药房走去。医院是个充满负能量的地方,无论贫穷富有,老幼美丑,进这儿来得人一般都是愁眉苦脸。   一张张苦瓜脸却不能影响她此刻的好心情,嘴角越咧越大,她走路渐渐带风。   “到了。”   因为王医生的超高效,这个点药房人还很少。看着那两大方便袋药物,再瞅瞅发票上的几百元,思瑜有些懵。   “为什么不开点好药?”   林丽芬拉住女儿:“王大夫这么开,肯定有他的道理。”   思瑜一噎,她也是关心则乱。面前的高瘦男子可不能惹,往后还指望着王医生复查:“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王大夫顾忌我们家情况,开副作用太大的便宜药。”   方峻眼眸一闪:“这你不用担心,中医所用的草药,还都是地里长出来的。药对症最好,不一定要分个高低贵贱。”   也是这理。没等她松口气,对面方峻一个闷棍敲下来:“不过负责任的说,肝癌是世界性难题。即便白求恩和华佗在世,也不能完全保证可以治愈。王老师主张中西医结合,只能说增进疗效,这病关键还得靠你们自己。”   虽然理都是这样,但人是感情动物,思瑜突然觉得面前之人可恶起来。抬头正看到他唇角一闪而过的恶劣笑容,虽然短暂,但她相信自己的眼睛。果然什么芝兰玉树青年才俊全是骗人的鬼话,这就是个皮相好点但性格恶劣的路人甲!   “没有别的办法了?”声音中不由自主的带上些压抑。   方峻摸摸听诊器,看着面前女孩子从兴奋到失落再到愤怒,像极了一只时而乖顺时而炸毛的猫咪。   “医学在发展,癌症的治疗手段会越来越先进。”   这话说了等于白说,拿好药,她再次感叹王大夫的业界良心。同有些拼命开进口药拿提成的医生不同,老人找到了完美的替代品,以一己之力,尽量为病患减轻负担。   “借你吉言,但愿如此。”   ……   告别方峻,再次感谢杨刚后,母女俩踏出青医。望着身后气派的大楼,思瑜很是满足。不论如何,比起前世母亲的早逝,如今的情况已经要好太多。   只是她心中还有疑问,她连蒙带猜都能说对的医学常理,滦城县医院的大夫怎么可能不知道?前世母亲被过度治疗的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妈,这下你可以继续回学校了。”   说起自己的事业,林丽芬有些黯然:“我已经办了内退手续,怕是回不去了。”   什么?思瑜大惊,母亲今年才不过四十,正是教师的黄金年龄,怎么会如此草率。   “是不是医院那边说了什么?”   “滦城诊断,说我是因肝炎引起的癌变,带有一定的传染性。”   所以……   这一切实在是太过巧合和偶然,思瑜却不愿再提起母亲的伤心事。滦城就巴掌大的地方,以有心留意无心,总能让她查出端倪。   “妈,时间还早,咱们去办个许可证。”   “妮儿想干啥?”   思瑜沉吟,最终还是决定说实话:“五十万不够开厂子的,我想趁这次经济危机,多赚一点是一点。”   “傻丫头,钱哪有那么好赚?”   “妈你别不信,只要摸上门道,钱就是这么好赚。”   掏出身份证,望着没有几个人的陌生小巷,她招来一辆三轮车:“去银行。”   九七年这会还大量依赖纸质办公,各项规章制度没有后世那么全面到苛刻。按照记忆,思瑜跑了没一会,就成功将四十万的人民币全都换成了美元。   而后她全权委托给国外的公司,在东南亚购置一座农庄。资本市场的流通,向来都是只认钱不认国籍。再说她这点钱,根本不会引起过多的注意。   “钱就这么花没了?”   林丽芬惊讶,思瑜点点头:“妈放心,再也没有谁比我更有数。”   前世她大学毕业时的论文,可就是写的九七年的这场东南亚金融危机。作为京城大学顶尖优秀论文,她查阅了无数资料,对其起因经过结果有着深入且独到的见解。   时光回溯十六年,那些研究经济半辈子的专家教授们没有她的奇特经历,其余刚从计划经济开始转型市场经济体质的老板们更不用说。毫不犹豫地说,此刻她占据着天时地利。   可惜资本不够雄厚,不然只这一次,她就能赚个盆满体钵,进而打得姚黄两家生活不能自理。不过她也知道贪多嚼不烂,先挖到第一桶金再说。   “都依你,事办完了,也该回家了吧?”   “咱们回去,告诉爸和思明这个好消息。”   想到丈夫和儿子,林丽芬也来了好心情。这会家里,应该不会再像来时那样愁云惨淡。   **   大巴一路驶回县城,母女俩沿着林荫道往回走着,迎面走来一位中年男子,见到两人忙打招呼:   “林老师,怎么样考虑好了么?”   “妈,这是?”   “他是县医院的张大夫,诊断出我得癌症的人。”   “叔叔好。”   亲切的喊着人,思瑜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的人。姓张,中年且有些秃顶,前世她未曾见过。而且听母亲的口气,两家应该也没什么过节。   “张大夫,我已经想好了,在家先吃药再说。”   中年男子难掩失望:“癌症就是要早发现早治疗,这样才能取得最好的效果。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还是建议你尽快住院治疗。”   太不对劲了!思瑜可以确定,这张大夫绝对是另有图谋。母亲前世的骤然死亡,绝对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究竟会是谁?难道又是那对母女?!理智告诉她,白莲姚梦没理由这么做。可现实却提醒着她,那俩脑残何时按常理出牌过?   “嗯,张大夫你忙。”   林丽芬打个哈哈,没有拆他的台。思瑜跟着母亲走着,到林荫道拐弯处,回头看一眼张大夫。电光火石间,她想起来了,白莲那个五毒俱全的弟弟白军,家中摆设般的妻子就姓张。那个前世只见过寥寥两面的女人,眉眼间与张大夫竟然有七分像!   作者有话要说:   ☆、归家   一直到家门口,思瑜都在琢磨这件事。张大夫跟白莲之间是否有联系?如果真的有,那她为何要不惜惊动白军,绕个九曲十八弯,也要兵不血刃的置母亲于死地。   怀表的秘密还未解开,如今竟是又多了一重事,事情越来让人摸不着头绪。可她却没有丝毫灰心,捏紧拳头,如今她占尽先机。虽然暂时不能同那边硬碰硬,但她自信不会吃亏。   “妮儿,别想太多,咱们到家了。”   林丽芬推开门,思瑜朝她露出舒缓的笑容。是啊,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在这长吁短叹杞人忧天,实在是完全没必要。   “恩,爸竟然比咱们回来的还早。”   目视前方,他看父亲走过来。比起几天前的犹豫和颓废,已经开始为棉厂四处奔走的他,今天穿着白的确良衬衣,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整个人竟是精神了不少。   “我还在想,你们怎么还不回来。”   夏友良脚步加快几分,从妻女手中结果两只手提袋,一左一右提着。   一家人落座,思瑜四下瞅瞅:“爸,思明去哪儿了?”   “嗳,你没看到他?我也才回来没二十分钟,刚才他还在这,怎么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在家呆了一天,可能是闷了。现在时候还早,随他去吧。”林丽芬笑着解释。   思瑜也不再担心,而是跟父亲说起了母亲的病情:“王专家医术很高,最关键他医德非常好,他建议妈中西医结合治疗。爸,九十年代,也就是咱们这会,大家觉得国外啥都好,国外的月亮都比中国圆,比起西医中医也完全是微末之技。可我那时候,中医开始逐渐被人推崇。”   她没说出来的是,因为过度的推崇西医,导致中医这门古老技艺传承的没落。建国六十年后,老一代中医基本都已寿终正寝,想要找王大夫这样的名医,已经成为了一件难度很大的事。   “大夫这么说,咱们就这么治。”   夏友良在大是大非上非常清楚,立刻答应下来。   “只是这砂锅,还真不好找。”   “爸最近不是常回村里考察,我记得小时候,有好多老人都喝中药。砂锅这种东西,用的时间越久越好。”   “这倒是,你们姥姥应该就存着一个,明天我去问问看看。”   姥姥?父亲的话一下提醒了她,这时候姥姥还活着那。   “舅妈那边……”   她有些迟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姥爷家也是一本烂账。姥爷兄弟两个,加上她已故生母有五个孩子。其中她生母为独生,姥爷前后有四个孩子。   长子早夭,长女为她现在的母亲,这些全都没什么问题。剩下的问题就在他两个舅舅身上,不知因何原因,姥爷极端看不服她大舅,对这儿子简直防贼似的防着,大舅妈又是个不懂事的,一家子关系闹得很僵。   小舅妈倒是面面俱到,可他们夫妻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圆滑性格,这些年没少在妈这吃排头。如今借个砂锅,指不定被人说成啥样。   “不用问他们借,我去土产上买一个就行,不就十块八块的事。我这病,怕是以后离不开药,煮上一两个月,新砂锅就成老砂锅了。”   林丽芬显然也知道自家情况,她向来不贪娘家东西。该做的她都做,不该的她也不会白拿,丁是丁卯是卯,她就是这么个人。   “也行,趁着这个劲,我出去看看。”   思瑜说完,套上长袖踏上自行车走了出去。父母需要单独说话的空间,她也需要静下来,想一想今天这么多事。   刚才心思乱,现在她却想了起来。上辈子刚去姚家时,白莲对弟弟的态度很恶劣。甚至在整个姚家,白军都是个被人瞧不起的角色。是什么时候起,白军可以在姚家登堂入室?   似乎是九八年春节后,那时候离现在大半年,正是妈的死亡时间。   同样的张姓、相似的长相、态度的转变,凭借这些她已经可以确定,母亲的死绝对与白莲甚至是姚家有关。至于死因她并不清楚,但她知道,医生想让一个重症患者死得自然而神不知鬼不觉,简直是太简单。   “要什么?”   五金店老板娘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思瑜抬头:“买个砂锅,煎中药用。”   “现在只有这种。”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思瑜看去,一排排黑色釉瓷的砂锅,里面就差飘出砂锅米线的味道了。   “没别的了?”   老板娘摇头,继续咔吧咔吧的剪着指甲。思瑜扶额,直接走了出去。   在随后的半小时内,思瑜转遍了滦城所有的五金土产店,她愣是没找到一个适合煎药的砂锅。东西没买着,事情也依旧一筹莫展。前世这时候她还被白莲母女全面包抄,基本就是聋子瞎子,可以利用的信息实在太少。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恨姚家那些人的理由,又多了一条。而任何一条,都足够那些人以命相赔。   “杀人犯法,让他们轻轻松松的死了,实在是太便宜。”   瞪着自行车,思瑜不无恶意的想着。今天这事给她提了个醒,她与姚家的仇恨,可能不只她了解的这一点。父亲是怎么死的?思明又是如何染上的毒瘾。原先她没多往这边想,现在串起来,他们一家四口人生竟都是多灾多难。   前世有太多的谜团,她不能妄加揣测一切都是姚家所为,但也不能就此放心他们是一群白莲花。她会一步一个脚印的强大起来,然后一点点,弄明白搞清楚,讨回前世所有的孽债。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虽易,日更不易,且行且珍惜。 ☆、第一桶金   随后的半个月,整个夏家都忙碌起来。林丽芬生病可是大事,亲朋好友纷纷前来探望,思瑜也跟着一起接待。   林丽芬虽然脾气直,但她人热情又没什么坏心,所以多数人都是来关心。当然人非圣贤,所以不排除少数人对此带着深深的幸灾乐祸。   “丽芬,听说你们家闺女得了五十万?”一个满脸雀斑的中年女子如此问道,眼中难掩贪婪和不平。   林丽芬忍住她的口臭:“你听谁说的?”   “那这事还真有!还是你有眼光,当年认下她做闺女。”   这下就连夏友良都绷不住笑容:“我们可不是为了那份钱,当着孩子面,咱们大人别谈这些。”   “那倒也是,阿姨就那么一说,思瑜可别往心里去,好好孝敬你妈。”   在她满怀恶意的目光中,思瑜起身坐在沙发扶手上,挽住母亲胳膊:“阿姨,这是当然的。不管这钱有没有、有多少,我妈始终最重要。”   说完她将头靠在母亲头上,母女俩依偎在一起。两人原本就是姨表亲,面容有几分相似,此刻这样,自然非常像一对亲母女。   这份坦然与亲昵,令对面女人气结。林丽芬什么狗屎运,从分配工作后就样样都比她强。还好她得了癌,也算老天开眼。   思瑜晃晃母亲的手臂,有些人天生就对世界满是恶意,见不得别人好。对这种人不用客气,直接打脸回去就是。她记得对面阿姨家中,情况好像一直不和睦?   “你家小孩期末考了多少分。”   “……”这是某些家长共同犯愁的问题,想起自家小子那全是红叉的卷子,雀斑女只能打哈哈。   “成绩差点没什么关系,他还小,以后慢慢来就行。思明原先也老考不及格,不过最近最近他很爱学。我妈正好有空闲,可以专门给他辅导。”   “……”   不顾面前之人的黑脸,思瑜滔滔不绝的说着,真诚的态度让她挑不出什么错。终于再次扭转话题无果后,她提起包落荒而逃。   “妮儿啊,你!”   “妈,你真的不用感谢我,我这是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做倒拔垂杨柳状,她学着红极一时的《水浒传》中的经典歌词。此剧现在还没播出,倒是把父母给逗得开怀大笑。   “真是,越大越像个孩子。”   “我本来就是个孩子,妈,你说这事她是怎么知道的?是大伯家那边故意传出去,还是姚家……”   夏友良托着下巴:“也不一定,滦城就这么大地方,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当天银行里办事的,回家随便一说,一传十十传百,任谁都能知道。”   思瑜了然,这就是生活在小地方的不便。全是熟人带来方便的同时,也让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人尽皆知。不过这次,她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拿起电话本,她翻出记忆中有些模糊的同学名字,一个个数字摁着拨过去。只两个人,她就有了意外收获。   “夏思瑜,你真是捡来的孩子……啊,你可千万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今上午我刚从我奶奶家回来,饭桌上他们提过你的事。怎么样,你现在是小富婆了,求抱大腿。”   嘻嘻哈哈间,她却是心中有数。轴二中是轴承厂的子弟小学,除去借读的,绝大多数同学都是厂里职工的孩子。而厂里的职工,有半数是在知青返城后安排下来的。他们的老家,就在五里村等附近的几个村。   这个朋友村隔得五里村那么远都能知道,消息是谁传出去的就不言自明。   “行,超龄儿童,开学请你吃棒棒糖,你最爱吃的牛奶口味,我先挂啦。”   挂掉电话,她看了父亲一眼。骨肉至亲,其实夏友良对亲哥一家也存着一份柔软,除非必要他不会去擅自怀疑他们。   “我老家是十里堡的同学,今天都听到了这信。爸,你现在这么有钱,小心杨厂长变着法扣你的下岗补助。大家肯定会这么想:反正有夏思瑜那棵摇钱树,夏会计也不差那万儿八千。”   虽然已经经历过,但夏友良脸还是黑下来:“下午我去看厂房,找你大伯好好说说。”   思瑜点头:“妈,我去看药好了没。”   “嗯,快去吧。”   思瑜吐吐舌头,走到厨房看着那全新的黑釉砂锅。此刻它正咕嘟咕嘟的响,厨房里中药味中,透出一股腥味。   好砂锅难寻,这还是他们家院后面小院那位老奶奶送的。估摸着时间关掉煤气罐,她将水倒掉,换后重新开始煮。   “妮儿,你的电话。”   母亲在北屋喊她,思瑜小跑过去。顺带着她想了想,这个点会是谁,难道她买的那个农庄,如今已经有了结果?   果然事情没有出乎她的意料,资本市场瞬息万变。东南亚,在泰国人抱着怀中盆满体钵的泰铢,感觉他们拥有了联排别墅和法拉利,马上要过挥金如土的生活时,一夜之间泰铢大幅度贬值。   原本价值连城的钞票,瞬间变成一堆废纸。而在最高点抛售,果断换为田产的思瑜,如今却高枕无忧。   “有人出15万美金,要买下这座荔枝园。”   十五万美金,折合成人民币就是一百二十万多,办一个棉厂非常充足。思瑜沉吟下,随着第二波危机袭来,美元肯定还会一路走高。   但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她懂,为了保险她选择的实业投资,本来就资金周转慢。中间有个变故,耽误自家事可就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抛出去。”   放下电话,她开始换衣服。滦城往滨市的大巴是流水发车,这个时间去,完全能跑完一个来回。   “妈,用不了一下午,我就能回来。”   急匆匆的骑自行车赶到车站,一路到滨市。直到银行交易时,她的手都有些颤抖。   诚然,比起前世做过的那些几十亿的大房地产项目,如今这点钱实在不算什么。可这代表了,重生后的她迈出了全新的一步。有了这第一桶金,整个夏家将会完全不同。   “小姑娘,挺厉害的啊。”   银行经理对她交口称赞,虽然年纪不大,但思瑜气场却摆在那。昂首挺胸,举止间是与年纪不符的成熟。   “这没什么,以后还得多麻烦你们。”   经理心中赞叹,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能让人小觑。   思瑜同他简单的客套几句,顺便交换彼此的联系方式。做生意需要方方面面的关系,少一点都不行。夏家基础薄弱,她在有意识的积累。   走出大厅捏着存单,她心情愉悦。刚想出门,低头看数字时,就撞到了一睹人墙。   “不好意思。”   思瑜抬头,就看到有些熟悉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天才的怪癖   虽然没有穿白大褂,但思瑜还是第一眼认出了方峻。修长的身形俨然一副天生的衣服架子,同款的黑色呢子风衣穿在银行经理身上尽显市侩和富态,但他一上身就有种欧美明星街拍的感觉。   “方医生。”   “嗯?你是……林老师家的女儿吧?”   来滨市个把月,方峻很少遇到那么特别的女孩子,人漂亮而且身上的气质也矛盾。但是再看眼前的女孩,虽然还是清汤挂面,但周身气质却不输那些商场精英。   完全不同的气质,让他一时间有些不确定。   “是我,那天还得谢谢你和王大夫。”   还没等方峻回来,一直来回溜达的大堂经理走过来。   “你们俩都认识?怪不得连投资都一模一样。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方峻只是沉吟,思瑜确是大惊。在大学所有的科目中,医学最为变态,有些发达国家甚至只在研究生以上设定医学专业。方峻被国内肝癌方面的专家王鸿梁带在身边并予以信任,肯定医术不错。以他二十一岁的年纪,这成就实在太过逆天。   如果说在医学领域的成就属于天赋异禀,那如今趁着经济危机大发横财,投机倒把可完全与医学无关,两处同样出类拔萃,这也太不科学。   难道他也是重生的?不会这么坑爹吧!   不管从哪方面,她都不得不这么怀疑。   “哦?原来我们这么有缘。”方峻扶下眼镜,果然他没有看错,这个女孩迥异的气质不是浮于表面,而是由内而外。   “我那是异想天开,刚好碰上了,比不得方医生。”   思瑜客气着,不论如何她都得沉住气。面前这人可不是别人,是医生,最容易进行切片研究的人。不是说天才都有些怪癖,她可不想为进行《相对论》中有关时光回溯的理论部分实际研究贡献出自己的肉体。   “小夏也别太谦虚,天还早,既然这么有缘,就一块进来坐坐。”   “等会我还得……”   “周主任说得对,近来一块探讨下。”方峻笑得满脸和煦,伸臂倾身做“请”的姿势。   他和他老师手上可捏着母亲的治疗方案,于情于理她都不能拒绝。上次在医院,就是他在泼凉水,这次又这样,思瑜咬咬牙,总觉得那透明镜片后面隐藏着一只鬼^畜。   一路穿过有些阴暗的走廊,左手边方峻身上传来淡淡的消毒水味道,略显幽冷的空气反倒让她冷静下来。重生之事玄而又玄,又不是小说,怎么可能那么巧。   “小方,要我说还是小夏那个投资方案好。我还是第一次接触,不过被货币贬值吓的,好多人都想把手中的流动资金转换为不动产。”   “的确是这样,我头一次做这些,还是经验不足。”   思瑜静静的听着,偶尔恰到好处的插上一句。渐渐的她放松下来,方峻虽然有投资意识,但手法并不纯属,手段也多是这时候常用的买外汇。加上他有些模棱两可的回答,明显经验不是很丰富。   这人是原装货,是她杯弓蛇影了。   “投机者肯定不会满足于这点蝇头小利,你怎么不再留几个月?”   他竟然看出来了!思瑜不得不承认,区别于芸芸众生,这世界上的确有一小部分人是天才。而他则是天赋异禀之人中的佼佼者,人长得帅智商又高,只能让平凡者调教咒骂造物者的不公。   “个人原因,不便透露。”   方峻捻着圆珠笔,眼睛微眯。在门口时她明明很惊慌,坐下来后反倒越来越平静,实在是奇怪。   “卖给我。”   ?   这是怎么回事,思瑜疑惑的扭头,见他指着银行单据:“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以把农场卖给我。”   “真不好意思,我已经答应了别的人。”   “小夏,那边还没进行交易。买家是个日本人,肥水不流外人田,你给谁不是给。”   想都没想,思瑜摇头:“一诺千金,我没法反悔。周主任、方医生,现在看买下来大赚,可这么高的价,能不能卖出去还不一定。到时候烂在日本人手里,也算给国人出气。”   周主任忙做和事佬:“小夏说得也有道理。”   **   三人皆是思想成熟的人,到出来时,彼此间的尴尬已经消失于无形。   “你们慢走。”   一一握手后,她与方峻并排着下了台阶。   “方医生?”   “嗯?”   “你知道哪儿有好的砂锅卖么?熬中药用的。”   这是方才出办公室时,她临时起意。药是大夫开的,砂锅他们也肯定知道哪里的最好。与其没头苍蝇般的乱转,不如直接问明白人。   “王老师家里倒是有不少。”   思瑜抬头,刚好看到他眼镜上一闪而过的光亮。他一定是故意的,王大夫那种中西医结合的医生,用趁手的砂锅怎么可能随便送人?这不是挖了个坑,然后给她跳。   “王大夫是从哪买的?”   “这我还真不清楚,要不你跟我一块去问问他?”   思瑜抿嘴,最终还是点头。不管能不能问出结果,总能顺路给母亲再拿几个疗程的药。   “好,谢谢你。”   转过街角就是青医院墙,思瑜与方峻并排走着,侧眼打量着身边高瘦的男子。他走路速度并不慢,可举止间透着一股特别的雅致。   年纪轻轻,精通医术和金融,举止高雅,有足够的金钱进行投资,他浑身都是谜。   正值上班时间,来往的医生护士纷纷往这边看,尤其是女护士,看向她的眼神中有明显的羡慕嫉妒恨。无辜躺枪,思瑜退后半步。经历过黄辛诚那种衣冠楚楚的人渣后,她更喜欢朴实的汉子。这种明显比她智商高的帅哥,完全不是她的菜。   “怎么不走了?”方峻慢下来,与她并行。   思瑜再退半步,他再慢,如此反复三次,她干脆不再躲。大方的与其并行,她打趣道:“方医生,都入伏了,您这桃花还没谢。”   “天生的,寒冬腊月都开着,我也没办法。”   “……”   推门进他办公室,荔枝的甜香扑面而来,桌子上正摆着带水珠的一盘红果子,垃圾筐里还有些果皮。她突然想起那天来时,区别于整个医院的消毒水味,肝内科同样弥漫着些许果香。   所以说……“你买那个农场,都是为了它?”   “自己种的新鲜,吃不完也可以卖。这水果一直都不便宜,搞个农家乐应该挺赚钱。”   轰,有什么东西在心中坍塌。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天才的确都有些怪癖,不过这位的怪癖,不是什么高大上的技能,而是自恋和吃货。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从早六点半上班到晚六点,一天都跟着领导走来走去,直接累成狗。   晋江一抽,我就暴躁的关电脑睡觉。   大家是不是忘记我了,最新一章点击才200。   乃们表只收藏不看撒,窝真的已经很努力的在更新了! ☆、双方较量   思瑜坐在休息室里,面前是堆积如山的荔枝壳。   如她所料,王大夫的确有合适又古董的砂锅,但那是他行医多年用趁手的东西,借一次两次还行,长期使用这种跟送人没两样的事是绝对不可能。所以,带她找一个好煎药砂锅的重任,就落在了方峻身上。   “王老师放心,等会我就带她去。”   当时他是这么说的,然后两人进入休息室后,他就来回忙碌起来。看那架势,有种全医院所有的活都需要他来干的感觉。   初时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当她等了一段时间后,就意会过来。不管是因为荔枝园,或者是天生气场不和,这位大爷诚心的想找她别扭。   形势比人强,要她跑到王大夫跟前告状?别说她做不出这种小学生的行为,就是她想做,一个是亲传弟子,一个是半生不熟的病患家属,胳膊肘往哪边拐显然不言而喻。   没办法,她只得掏出那一袋荔枝,开始剥起了壳。一颗颗鲜红的果子,上面还带着冰块的温度,明显是从南方加急空运过来的。古有一骑红尘妃子笑,如今在北方的滨市吃上几乎带着晨露的荔枝,也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累了吧,吃点水果。”   剥完一盘,趁着方峻进休息室放听诊器,她忙将盘子递过去。一盘莹白如玉的果实,在盘中摆成一朵花,单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方峻刚想拈起一颗,她眼疾手快的往后退一步:“我都这么辛苦,吃好歇息后劳你陪我去拿砂锅。”   将盘子捏在手里,看着对面男人比平时还有笔挺的身板,她心下得意。这下被她抓到软肋,不干活就不投喂!   “时间也差不多,走吧。”   扶下眼镜,方峻眼中闪过一抹兴味。他爱荔枝是不假,但还没到神魂颠倒的地步。不过对面女孩那点小心机,倒还是让他心情一下好起来。   “真是麻烦你了。”   思瑜放下果盘,再次恢复了日常的稳重。其实她讨好的同时,也有点开玩笑的意思。但凡在一个领域取得成就的人,一般都有坚韧的意志,怎么可能被一盘水果牵着鼻子走。   摆上水果,无非就是表明她的歉意。方峻是聪明人,自然能了解她的意图。   “这边走。”   两人穿过走廊,路过的护士无不侧目。方医生年轻英俊、医术精湛前途光明,暑假刚来实习第一天,大名就传遍整个青医。只是他虽然为人温和,却一直呆在肝内科跟着王大夫做实验,很少往外走。   今天贸然来这么一出,岂能不引起别人注意。有几个小护士已经开始叽咕,莫非他喜欢这种假小子?   思瑜把这话听的一清二楚,顾虑到方峻的自恋,这次她压根就没问。   “就是这里。”   转过弯方峻停下,思瑜抬头看着上面的“药房”俩字。这不是抓药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砂锅?不对!是既然这里有,他为什么不早说!   “给我拿一个砂锅,后面熬药用的。”   值班的医生很快取过来,思瑜望着面前褐色的砂锅,深深感觉到了来自方峻的恶意。如此简单的事,真的需要再等半天然后再找王大夫?   方峻脸不红心不跳:“这些砂锅,都是医院用来熬现成的中药的。我只是跟着王老师实习,无权处置公物。”   “哦,原来如此?”尾音上调,她明确的表达着自己的不信任。   “那当然,砂锅五十元,请缴费。”   思瑜拿起钱包,刚想抽五张十块的,往深处一拌,却摸到了一卷卷报纸包起来的钢镚。一角、五角、一元面值应有尽有,她本想以此为记录,弟弟每坚持一个好习惯一天,就让他往储蓄罐里投一枚硬币。   如今她却有了新的主意,掏出其中全部一角的,她一点点摆在方峻面前。   “不好意思,这样支付可以么?”   成竹在胸的方峻,看着面前二十五卷,嘴角反倒上扬:“我只带路,并不管收银。”   轻飘飘丢下这句话,他转身往楼梯口走去,眼镜却越发明亮。有意思,这种法子,还真是第一次有人对他用。   思瑜跺下脚,握着砂锅突然反应过来。   她这是在上什么火?砂锅到手,钱也到手,她和方峻已经没什么必要关系。为这么一个人,她犯得着浪费时间和脑力。想到这她一阵轻松,收回硬币,神清气爽的朝医院门口走去。   办公室内,方峻一口接一口的吞着荔枝,余光扫到楼下那抹身影。脚步轻松且迅速,适应能力倒是不错。   这一个月来母亲每天都来电话,话里话外催促他放弃读研,回方家适应,早些接父亲的班。正因如此,他才跟着王老师躲到小城滨市,没曾想还会有这番惊喜。从第一次见面起,小姑娘就体现出超乎年纪的察言观色;拈起一枚荔枝,这壳剥的很干净,果子没有一点破洞,显然剥皮的人很能沉得住气。   聪明赶眼力见、性格能屈能伸,这样的人给她时间成长,必定能成为他的好帮手。到时候,他也有多余精力来研究医学,要不要把她拉过来?   吃着荔枝,方峻陷入了沉思。   **   方峻作何打算,思瑜却是一概不知。将此人抛到脑后,她踏上回滦城的汽车。   捏紧小皮包,她一遍遍合计着棉厂的事。父亲的下岗申请已经被批下来,这两天就会离职。这段时间他也没闲着,一直往五里村跑,踅摸着合适的厂房。   而她则是想尽办法同日本方面沟通,得益于前世一口流利的英语和丰富的商谈经验,她成功唬住了那帮日本人,机器的价钱压倒了一个合理的价格。   一切水到渠成,只差剩下的国家有关部门审批。想到这一出她就头疼,原因无它,比起此事,厂房机器那压根就不是个事。   前世她搞房地产,一个项目从规划到审批结束,最起码需要两年时间。这还是因为黄家上面有姚家撑着,没人敢随便拦。如今的夏家,不仅没这方面的助力,甚至还有可能遭遇来自姚家的阻力。   再有一个月她就要开学,即使九七年的高三没有后世那般劳累,她也没多少空。   一桩桩一件件,生活就像一团乱麻。当她胸有成竹,以为成功就在眼前时,仔细数数却发现,似乎现实中还有数不清的事等着她去忙。   作者有话要说:   ☆、大伯的小动作   虽然回来时思绪有些杂乱,但一到轴承厂家属院,她就换上了自信阳光的面容。原因无它,墙倒众人推。父亲奋斗二十年,本已是厂里中层,现在第一个退下来,别家会怎么想?   倒不是她死要面子,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他们家都要住在此地,总不能让人指指点点。   一拐弯,刚走到水泥盖板上,远远的就见到穿枣红上衣留齐耳短发的中年妇女频频朝这边张望。思瑜一手一只袋子,只能张嘴喊道:“妈,我回来了。”   林丽芬迎上来,面露轻松∶“怎么这么晚?”   “我刚好在银行遇到方大夫,想着你的药还剩没几天,就跟他去拿了两个疗程。对了,医院里有熬药的砂锅,王大夫做主给我一个。用这个熬出来,疗效肯定好。”   “那可真得好好谢谢王大夫,这么琐碎的事他都肯帮忙。”   思瑜嘴角抽抽,最终还是决定维持这个美丽的误会。不然母亲知道方峻的事,一定又会多想。   “恩,对了妈,爸和弟呢,都回来了么?”   一边说着,两人一边往屋里走着。将东西放下,她扫一眼寂静的客厅,就知道此刻没人。   “都还没,思明说跟新交的朋友一起去打球。”   “他去打球?打什么球?台球还是篮球?”   也不怪她着急,弟弟不是咿呀学语的幼童,多说几遍就能改。想让一个叛逆期的少年改变需要长久的努力。尤其思明自制力不够强,改起来更是麻烦。   “是篮球,他穿着挂肩背心、抱着球出去的。”   思瑜正准备说些什么,院子的大铁门嘎吱出声,一辆大金鹿被推进来,筐子里带着一只篮球。   “他们回来了,妈。”   “恩,你弟现在是真学好了,那天我远远的见过跟他打球的,平头正脸,一看就是个好孩子。”   “不是那些小瘪三就成,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母女俩对视一眼,眼中全是对彼此的赞同。思瑜再次庆幸她留在了夏家,同姚家的等级森严她小辈必须无条件服从长辈不同,这里谁有理谁说了算。   “你们娘俩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夏友良进屋换上拖鞋和大裤衩,坐在离妻子最远的一角,吹着风扇凉快。   “爸,我在银行换了些硬币。从你辞职开始,咱们家每做成一件事,就往这空咖啡瓶子里存一枚,等到过年,拿出来比比谁多。”   她这是参照《飞屋环游记》的男女主人公,这法子前世她就用过。虽说简单,但对培养好习惯有奇效。   “辞职”这字眼让夏友良很是舒服,他不是被人赶走,是主动不干的。   “怎么不行,就摆在茶几上。”   于是打完球的夏思明换衣服出来,怀里就被姐姐塞进一只大号瓶子。   “能坚持到年底,我给你买新款的任天堂。”   一句话堵住弟弟的嘴,她隐约记得思明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拥有一款任天堂游戏机。男生爱玩游戏倒没什么,只要把自己的事做好就成。   “妮儿,你……赚了这么多?”   思明刚想反驳,就听到母亲倒吸凉气的声音。抬头一看,父亲同样也是满脸震惊。   “一百二十万,这些钱都是你的?”   思瑜点头:“这笔钱的确是我的。咱家没担保,银行贷款不好批,有了它,以后也不用愁。”   夏思明攥起衣角,默默收回到嘴边的反驳,比起姐姐他实在太差劲了,作为一个纯爷们实在太丢人。林丽芬喜出望外,年前她有个学生因为家中厂子破产而辍学,她隐约听说是货款没回来,高利息导致资金链断裂,银行贷款不是那么好拿的。   唯有夏友良,他本该高兴,可此刻心中的阴霾却更深。   “爸,你怎么了?”   经思瑜一提醒,一家人都看出了夏友良的异样。这么好的事,他怎么眉头就拧成个疙瘩?   “这事不说也罢……”   “早晚都得说,一块说出来,省得我们都睡不踏实。”   夏友良迟疑:“妮儿,咱们看中的公路边那块地,村支书说不能占。”   怎么可能?   思瑜第一时间就觉得不对劲,这又不是十年后,全国都在保护耕地。97年全国都在搞活经济,棉厂这种基本无污染又能解决剩余劳动力的企业,滦城政府不可能拒绝!   “难道是姚家?”   夏友良点头又摇头:“也不一定,我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你们小舅。据他说,这几天你们大伯跟村支书走得很近,每天早晚都过去串门。”   思瑜恍然大悟,她说这次大伯怎么如此好打发,说两句重话分分钟走人,原来是在这等着他们!随着年过四十,他总算涨了点智商,知道以势压人!   “爸,你打算怎么办?”   夏友良皱眉,自己出来单干后,才知道当老板没那么容易。员工只需要忙活自己眼前圈里那点事,老板却需要考虑周全所有问题。   “我还没想,妮儿,你说咱们现在该咋办?”   思瑜想都没想,“直接去找村支书,告诉他事不成的话,你周一就去镇长办公室喝茶。”   林丽芬吃惊:“这怎么行?”   一直沉默的思明抬起头:“姐说得对,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要我说,直接找几个人在他家墙上喷大红漆,保管他乖乖给腾地。”   思瑜惊讶,她是有前世的经验,知道经商之人必须自己挺直身板,不然只有任人宰割的份。而思明,他却是纯粹的有这悟性。   “如果喝茶镇不住他的话,雇几个混混扛着三脚架砸他家几块玻璃也成……”思瑜沉吟着:“不过我估计,以村支书那针眼大小的胆子,这法子九成用不上。”   “妮儿你也跟着瞎起哄!”   思瑜坐在沙发扶手上,手揽住母亲肩膀:“妈,做买卖的人就没几个干净的。黑社会既然存在,就有它的道理。许多时候,他们是最好最快的方法。”   对此她算知之甚详,房地产开发中总有钉子户,并不是所有的弱势群体都无辜,更多的则是贪婪。对付这些人,花万儿八千的雇一伙左青龙右白虎手持狼牙棒的人,最经济实惠。   “也是,明天我去跟他谈。街坊这么多年,他总不至于让彼此都下不来台。”   思瑜抿起嘴,离职后父亲僵化的头脑逐渐活泛起来,这对全家来说都是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厂房搞定   正值暑假,全家人都在闲着。思瑜提议,夏家四口干脆全体动身去乡下“探亲”。   “大伯,我们去看你们,一会就到你家门口。我爸说了,不用客气。就跟你们上次来一样,咱们都是亲戚哪还用打那招呼提前准备,到了直接哐哐得敲大门就成。”   上次的事她一直带着怨气,这次可算还回来,抢白大伯母一顿,她直接挂掉电话。夏友良推出久未启动的摩托车带上妻女,夏思明跨上自行车。本来一家四口都是瘦子,挤一挤就是,可他这次强烈要求自己单骑。   夏日麦田长势正好,偶尔一阵热风吹过,带来原野特有的草木香气。   五里村,顾名思义,离县城只有五里。即使摩托车放慢速度,不到半个小时也到了。望着熟悉的村落,思瑜心里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喵~”   一只肥猫跑出来,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她。   “这猫现在还没死?”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思明这么高的时候,”林丽芬伸手比了个高度,“那时候他三岁,这只猫就在村里。如今十三年过去,它还是那个样。”   “是啊。”   重生后首次故地重游,思瑜感慨无限。土胚墙、歪脖子柳树,这座小村记录了她整个懵懂无知的童年。过不了十年,脚下千亩良田就会变成烟囱高耸的工厂。   历史的车轮永不止步,整个中国千年来传统农耕文明被打破,工业化和城市化是整个国家的潮流。他们每个人,都身处这时代的洪流之中,渺小的力量并不能改变整个世界。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努力跟进不被落下。   前世夏家没能赶上,这辈子却要走在所有人前面。   “滦城常年刮北风,北边肯定不能建大型工厂。五里村在南边,又是除三里村以外离城区最近的地方,的确是建厂的风水宝地。”   夏友良打着商量:“毕竟是乡亲,也不好逼得村长太紧,要不咱们去找三里村那边商量?”   思瑜摇头:“三里那边位置是好,可不能建厂。”   “这又是为什么?”   指指远方,她回答着家人:“滦城总要扩张,以后的三里村,怕是会被整个包在县城里。但是滦城人口就这么多,城市规模不会很大,所以五里村这边会成为城市的配套开发区。”   这些都是后世一些显而易见的事,放到如今却是极具前瞻性。夏友良慢慢骑着摩托车,一路穿过地头。   “那等咱家赚了钱,就把这块地都买下来。”   “行,就怕县里不给审批。”   一路闹着,很快进了村。还是熟悉的村子,夏天太阳大,外面没几个人。一路弯弯绕绕,拐进胡同进入一间砖瓦房的院子。   “有人么?”   思明上前,使劲踹着大门。不止姐姐有怒气,他也火大,心火下不去只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谁啊,来了!”   门打开,一个面色有些黄的高瘦身影探出头来。   “叔叔、婶婶……”   思瑜认得此人,正是那天大伯借钱的对象夏思亮。前世回姚家后她与此人并无交集,不过从小他们感情并不好就是。   “今天正好有空,回这边看看。”   思瑜适时的递上一小袋面粉,来之前她仔细算过,比起先前张田芳拐得那半篮子鸡蛋,这袋面粉更值钱。她不欠别人这点,但也不想平白吃亏。   **   夏学良家是五间砖瓦房,九七年在五里村也算豪宅。思瑜估计着,大伯家住房条件可比他们家那套轴承厂分的小院要好。   “来,都吃瓜。”   张田芳切开,思瑜忙给母亲挡下:“我妈现在养身体,不能吃太凉的东西。”   “看你可是没口福,这瓜甘甜甘甜的,一毛钱一斤,平常我们家都不舍得吃。”   思瑜坐好,任由她将这瓜扯得跟王母娘娘的蟠桃似得,她始终没动一口。倒不是她见外,而是如果她现在吃了,不出明天整个五里村都能知道:她一个女孩子家不顾脸面,在别人家大吃二喝。   不是她多虑,这事张田芳绝对能做出来!   “大伯母,听说你们这两天跟村支书关系不错。是不是闲话间,把我那笔赡养费的事说出去了?”   “这……是大家关心丽芬的病情,我就说你们有钱,不用他担心。”   “原来是这么回事,你这还只是关心。就是不知道哪个不自觉的给他出主意,趁机在我爸面前拿乔,想多讹他一份钱。让我知道了,晚上肯定敲碎他家玻璃!”   思瑜本就跟假小子似得,这番话说出来毫不违和。不过她身边的夏学良一家,脸色确是变了。   “妮儿,”夏友良咂咂嘴:“当着你大伯一家说这些干啥?咱们亲戚他能这么坑人,那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   思瑜看着大伯猪肝色的脸,忙点头:“嗯,那倒是,大伯怎么能畜生比。看我这张嘴,你们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也不是,哎呀,反正你懂我的意思是吧?”   坐在沙发上,她笑容越发灿烂。都是亲戚,总不能动辄抄起笤帚来肉搏。嘴上说两句重话,该他们敲响警钟,在气势上压住。万一再出什么事,她也不是吃素的。让人老实的办法,她可多的是。   “你们不用在那指桑骂槐,我话撂在这,你有那份钱,不如放贷吃利息。你知道咱们村那个开面粉厂的吧,现在被警局控制起来,厂子被强制拍卖,你以为你会比那家强?”   夏学良吭吭的说着,对这个弟弟,他也不是全然讨厌。只是做哥哥的样样不如人,他心里总是不舒坦。这句话,倒有几分出自真心。刚被抢白一顿,他终于忍不住反唇相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面粉厂在卖?”   “可不是,玩两年欠下上百万。警察怕他跑,对他实施重点保护。往日有头有脸的大老板,现在出个屋门都得跟人打报告。”   “爸,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去大队办公室走一趟。”   来时是一种想法,现在她却有了新的主意。棉厂设备很简单,之所以需要空地,全是堆放货物所需。面粉厂有足够的厂房和空地,甚至改都不用改,就可以拿过来直接用。   省去了建房那块程序,只需要将机器买进来就能开工。这样,今年秋收时他们家生意就能上正轨。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作者有话要说:   ☆、姚家的爪牙   “祝书记如果做不了主,那我们去问问镇里的意见?”   思瑜坐在村支书家沙发上,虽然九七年经济还不是很发达,但他家已经盖起了二层小楼。半亩地的庭院中挖着水池,内置假山喷泉。忽略建筑格局差异,这与十几年后的花园别墅没什么两样。   “不是我不帮忙,老夏,你们家建厂,咱们五里村人多少跟着受益。可咱们国家人多地少,上面耕地保护政策很严。再说村民没了耕地,往后靠什么吃饭?”   祝支书是个戴着罐头瓶底眼镜,打着太极,意思无非就是多要补贴。   夏友良双手交叉放在腿上:“老祝,你为大家想的心我明白,我也有那份心。可我一个下岗职工,哪有那么多钱。该给街坊的,我一分不少。多余的,我也实在爱莫能助。”   “这……你这不是让我犯难。这事就是放在何书记那,也是这么回事。”   何书记这个名字一下吸引了思瑜的注意力,她隐约记得姚家在地方有一处关系就姓何。既然他们能这么快且详细的知道夏家所有事,那是不是就是这位?   如果真是这样,就很好解释,为何夏家会一直不顺遂。   “祝叔叔为何这么严肃,难不成我们还去推翻国家政策?其实我爸也没啥经验,只是全家总得做个买卖。你看村里有啥闲置的地方,给我们随便找找也成。”   一番话算是缓和了气氛,祝支书眼珠转一转。   “有倒是有……咱们村那面粉厂你知道吧,这两年大家都种棉花,那厂从外面进麦子,一直效益不太好。”   思瑜朝父亲呶呶嘴,夏友良皱眉:“那厂……我听大哥说亏损了好多钱,被封起来还贷款?”   祝支书脸色有一瞬间的尴尬,他也是收到上面指示:只要夏家发达起来,他这村支书就别想干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再说夏学良主动做内应。料理了这一家,他有钱赚且官运亨通,何乐而不为?   “也没学良说得那么严重,不是厂子本身的问题。”   “哦……”   夏友良刚想点头,思瑜在后面扯下他:“爸,你给祝叔叔点考虑的时间。都快吃中饭了,咱们下午再来。”   “咱们都考虑考虑,友良,那个厂可不好接。”   **   送走夏家人,祝支书第一时间拨通县里何书记电话。   “这点事你自己看着办就成,面粉厂能不烂在手里当然是最好。”   何书记压根没大把这事放在心上,虽然是姚家交代下来,但不过是个下岗职工罢了。如果真有本事,还会混到下岗的地步?   有了他这话,祝支书算盘打得啪啪响。那面粉厂眼看着烂在手里,一堆废铁几片烂墙又不赚钱,背后那些债务,镇上还不得推给村里,到时他还得给人擦屁股。把这个泥滩子推给夏友良,他也乐得轻松。   **   “爸,你是说,何书记出自军人世家,他父亲是县里的离休老干部?”   夏友良点头:“确实是这样,咱们几个县离休的就那几十个人,他算是这里面军衔最高的。”   原来如此,姚家也是因四九年前的抗战起家,当初手下部队肯定不少。   “爸,何书记很有可能是姚家人,下午再看看祝书记表现就能弄清楚。”   虽然这样说着,但思瑜心中已经有了八分确定。一瞬间,她直观的感受到来自姚家的恶意。前仇旧恨,不彻底将这家子斩草除根,不说这一生她会意难平,他们家怕是连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都不会有。   “这……”   林丽芬有些难以接受,他们家没怎么姚家吧?从来没有任何交集,哪里来得这么大仇恨?   退一步讲,就是说仇恨,前世对妮儿的陷害,这辈子又找庸医来害她。不管从哪方面说,该举起屠刀报复的都该是他们夏家!   “脑残的世界,我们不懂。”   思瑜做一句总结发言,得到了全家人的认同。的确,这世界存在蛇精病,这是所有人都无法否定的事实!   **   中午在夏学良家吃了一顿,得知他们要买面粉厂,他和张田芳立刻表现出了极大热情。   “以后你们也是老板,可别忘了关照我们。”   两人甚至自告奋勇,要去祝支书家帮忙说和。   “大伯你们这么忙这么累,哪还好意思麻烦你们,我们去就是了。”   婉拒二人,在夏思亮有些欲言又止的目光中,一家人再次朝村中心豪宅走去。再进门时,祝支书已经是非常热情。   “友良啊,我一中午没吃饭,特意给你请示了何书记。人家何书记说,扶持下岗职工自主创业。虽然有很多人想要,但怎么也得拦下来给你。”   思瑜心中有数,何书记这么着急把他们往坑里推,应该是姚家的人没差。夏家办厂这事,可真跟难产似得。握紧拳头,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找个机会拔去何家,先清理干净滦城这一亩三分地。   “咱们这么多年街坊,跟兄弟也没啥两样……”   听祝支书说得天花乱坠,她笑道:“爸,这么多人抢着要,咱么夺人所好,真的好么?”   夏友良做沉思状,祝支书脸色僵下:“肥水不流外人田,咱们五里村,也就友良这么有出息的人,才能担下这副担子。”   “不知县里要多少钱?”   “那厂质量可是一等一的好,何书记说只收本金,就要你们二十万。”   二十万!思瑜抽一口气,现在的二十万,可相当于十年后的上百万。一个织布厂不过一百万,面粉厂就那么一个院几间房,这属于狮子大开口。   冲父亲比个十的手势,夏友良点头:“祝哥,老弟手头实在不宽裕,我也不跟你说虚话。十万,保证清清白白的过户,多一分我也出不了。我就做个小买卖,实在没厂房,把夏家老房子收拾收拾,也照样能开工。”   “你这不让我作难,村里这么多人看着……”   “实际价位咱俩心里都有数,我费这么大周张,还不是怕厂子建在村里,轰隆隆的打扰大家休息?都是熟人,大家彼此体谅下。”   “哎,这……我还得向上面请示。”   思瑜没放过祝支书眉宇间的放松,十万给的就不少。如果按照这些人所知他们家总共有五十万存款,机器、厂房、公关、税务,一项项高价足以拖垮一个新兴的企业。   这个价格没有超出那部分人的心理预期,在他们的盘算中,计划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所以她敢肯定,厂房肯定会被拿下来。想起面粉厂那千平仓库,还有好几亩地的大院,未来那可是一张张的毛爷爷。   作者有话要说:   ☆、撂挑子   一场雷雨驱散了夏日暑气,思瑜坐在写字台边,捧起高中课本,听父亲通话。   作为一个学霸,尽管重生前高考过去十几年,她依旧保留着一点就透的基本属性。原本最头疼的英语已经被解决,剩余的数理化对她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兄弟,昨晚我跟何书记吃了顿饭,他说十万实在太低……”   扬声器中传来祝支书为难的声音,思瑜捧起大课本坐到对面,抬手抹下脖子。   夏友良会意:“祝书记也知道我们家情况,哪哪都得用钱。这十万还是我挪用闺女的钱。如果你犯难,那就算了吧。”   “兄弟,看你那脾气!人何书记没说不成,说实话,这厂送你都行。只有一点,你得负责它外面的那些债务。”   债务?   思瑜放下课本,如今国内的收购机制还不完善。其实按照法律规定,接手一家公司,本就该承担其外债。最重要的是,通过与这些生意人接触,也能拓展下对外关系。   “这么多外债,我还不如直接花现金去买。”   做生意最重要的是心里有个谱,进多少出多少,从中间的差价中盈利。   夏友良已经有了这种意识,思瑜拿纸提示着,他自己也想一点。经过一番讨价还价,面粉厂债务他们背,镇上负责给他们变成招商引资来的外地棉厂。   “没想到,我遵纪守法了一辈子,到四五大十了,来这么一出。”   夏友良感慨着,脸上却没一点郁闷。招商引资好,可以三年不交税。为了那一分钱,前不久他还要把养了十八年的闺女赶出去,现在他一点也不嫌钱多!   “爸,我本来就该有个北京户口,咱们也算半个外商。您这么点事,算不上什么晚节不保。”   “这么想也挺有道理,我们的北京妮儿,可真是家里的福星。”   思瑜挺胸骄傲:“那可不,爸差点把我这福星送人。妈,你说他是不是该罚?”   正在擦头发的林丽芬放下毛巾:“是,就罚你爸给咱们做饭。”   夏友良撸起袖子:“我可在广州呆过三年,今个就给你们做正宗的广东菜!”   **   确定好厂房,一家人也没多少空闲。好在他们暂时不缺钱,所以身上的压力总是小一些。   夏友良忙着弄清面粉厂的外债,进口机器的事算放在思瑜身上。林丽芬学着金融,至于夏思明,他依旧没事就往外跑,不过很久没有家长来夏家告他打人。   与此同时,京城姚家也没闲着。   白莲送走来闹事的弟弟白军,不顾婆婆异样的眼光,赶紧上楼坐在梳妆台前。半小时后,妆容毫无瑕疵的丽人出现。   “宋兵,十分钟后来接我。”   挂掉电话,她再次拨通一个号码:“老何,那厂真的负债六十万?”   “好,尽快让夏家接手,小张那边你也多看着点,尽可能让林丽芬接受深入的治疗。”   放下手机,她拿起口红补补妆。化妆镜内,穿睡衣的姚梦进来。   “梦梦什么事?”   姚梦拿起眉笔描着:“妈,我觉得我们低估了私生女那一家。”   白莲抢过眉笔:“你疑神疑鬼什么,就那么个基层教师和下岗职工,能有什么大本事?”   “我也觉得他们没啥大本事,可我们不能整天盯着他们吧!那五十万咱们已经栽了一次,这回就该把他们往死里打!所以我想,这样……”   母女俩耳语一阵,白莲紧缩的眉头逐渐放松,到最后成了彻底的愉悦:“还是梦梦聪明,就这么办!”   “妈,别忘了我相中的那条项链。”   白莲点点女儿头:“就你会挑,那可是慈禧太后用过的。行行行,等你小舅舅安生下来,我就给你拍下来。”   姚梦没精打采的躺在床上,听到这话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好吧,那包我身上。”   **   姚梦所图何事,思瑜当然一点都不清楚。此刻她正在邮电局,打着国际长途。   众所周知,日本人的英语比阿拉伯人的还让人头疼,九七年这会更是如此。饶是她英语无限接近母语水平,此刻双方交流起来也跟北方人听粤语似的,同样的文字愣是一个字都不懂。   “请问你们有人懂日语?”   邮电局人摇摇头,思瑜这才真愁了。难道还要跟以前那样,一封封的电报拍过去?   这种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打游击的即视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麻烦来一套邮票和明信片。”   方峻匆匆走进来,他爷爷有个爱好,集邮。哦不,说白了是收集邮戳,所以家中小辈每到一个地方,总会去当地邮局买一整套,顺带给他寄回去。多年下来,他已经养成了习惯。   眼见暑假实习要结束,他忙转悠着去找。滦城为千年古镇,抗日战争时期要塞,爷爷肯定很喜欢。他一高兴,妈妈那边也不会很发作。抱着孝心实惠一举两得的目的,他往柜台走去,抬头就看到有些熟悉的身影。   “是你?”   思瑜点头,伸手朝他打个招呼,然后用最慢的英文强调着注意事项。   方峻站在她边上,挑着明信片。没多久他就听出来,她这是跟日本人交流有问题。他马上要回京,离开前结一份善缘也好。   “要不要我帮忙?”   思瑜疑惑,“不是我英语有问题,是他那边……”   “嗯,我能听懂。”方峻肯定的点头,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握在电话筒上。   “那边是说,跟随机器来得还有一名日籍技师,他会负责调试设备,直到可以正常运行。”   原来是这样,她有些疑惑,这事不就早说好了?   “可以,薪水我会照付。”   又是这种干练的领袖气质,方峻再次觉得自己的选择非常不错。这姑娘再过几年,绝对可以成为一名出色的决策者。   “还有技师的信仰、食宿以及生活习惯,日方希望你做全然的准备。”   ……   原来他们啰嗦半天,耗费她好几块钱一分钟的越洋电话费,就是为了这点破事?思瑜顿时心情不好:“我们这小庙,容不下他这只大佛。来的话,想要什么自己去弄,我没空招呼他。如果不来,那可是违反协议,需要支付违约金。”   作者有话要说:  亲萌,趁着我休息,周六我们愉快的入V吧?有万字更新哟! ☆、第26章 如何要女孩的电话号码   思瑜火大,机关枪似得喷出一长串话。可方峻却还没失去理智,所以并没有立刻照实翻译。   “夏老板不了解日本人,怕是无法妥善安排此事。”   “你……”   方峻压下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思瑜这会也冷静下来,虽然中间隔着民族仇恨,且日本人要求繁多,但他们技术精湛,做事认真,实在比她大海捞针的找合格保全工省心太多。   “告诉日方,工资我付,吃住他自选。”   方峻手一顿,这正是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他是年岁大且从小耳濡目染,才能如此随机应变。但她呢?滦城一个不算发达的县城出来的……以她的年纪应该是高中生,从第一次见面起,她那手段就表现出与年龄不符的老练。   余光扫一眼旁边,她鼻尖上的汗已经被擦干,双手环胸,再次恢复强势干练的模样。   “真是奇怪……”   思瑜扭头:“你说什么,他们又有问题?”   方峻没有回头,头转向电话,用低沉流利的英语说道:“技师远道而来,我们自然得好好招待。食宿费我们付,他根据自己的洗好原则食宿,你们看这样可以么?”   同样的话,转变一下语气和顺序,立刻由不耐烦招待,变成了尊重他人民族习惯,在充分的条件下改为自助选择。   日方当然很高兴,当场答应下来。   趁他沟通,思瑜也没闲着。按照自己后世的眼光,她跟邮局交涉一番,等他放下电话,她递过一套明信片。   “滦城是千年古城,这套收纳了城中几座老建筑。”   方峻接过来一翻,十六张明信片,城墙、古井、牌坊、瓦当,古朴的韵味扑面而来。只一眼,他就确定爷爷一定会喜欢。   “就要这种,再给我拿两套。”   邮差为难,思瑜解释道:“这套明信片是几年前发行的,卖的不太好,一直没加印,你手上是他们剩余的最后一套。”   邮差晗首,确定她所言非虚。方峻打眼一扫一水的大红剪纸,瞬间明悟,这不就是从北京那边流行过来的制氏明信片。   绝版明信片,他已经可以想象爷爷收到后的开怀。这次回去面对母亲,他已经有了十足把握。   **   思瑜结账,看着上百的电话费又是一阵肉疼,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多多压榨日本技工。   方峻边填地址,边看着她那表情丰富的脸。人生二十一年,他认识的女孩,要不端庄淑女,要么仰仗着家人势力无法无天。夏思瑜这样的,对他来说还真是够新鲜。   写完最后一张,他彻底放下心。看着旁边结账的姑娘,边与外商交流,听他几句话就能找到如此合意的礼物,她的能力比他想象的还要高。原本守株待兔的想法瞬间改变,看来他得主动出击,不能让未来的代工苦力跑掉。   “三天后我要跟王老师回北京,这之前记得带你母亲来复诊。”   思瑜错愕,随即释然。王大夫中西医一把抓,医德人品又无可挑剔,这样的高精尖人才怎么可能一辈子留在滨市。   连牵线搭桥的杨刚都不知道,方峻却告诉她。瞬间,先前几次见面被挤兑的怨气消去一大半。   睁大眼睛扬起明艳的笑容:“那方医生可以留个联系方式么,我妈用了王大夫的药后好了很多……”   方峻报出一串数字,思瑜随笔记下来,而后将纸的另一半撕给他。   “这是我家电话,以后多麻烦你们了。”   方峻垂眸,掌心摩挲下纸条,联系方式到手。思瑜松一口气,王大夫在手,妈妈的病不用再多愁。毕竟如果连他都看不好,请别人也基本没用。   两人各怀心思,心情却是一致的愉悦。   **   同方峻道别后,思瑜踏着自行车回家。来时早上天正凉快,这会太阳烤得柏油马路波光粼粼。   穿过滦城最繁华的中心,新装修的百货大楼大玻璃镜倒映着对面商铺的车辆树木商铺桌椅,其中几个人穿过,同往常一样的衣冠楚楚。   她扫一眼,双腿不停的蹬着自行车,正在转弯时,突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刹车倒回去,玻璃上倒映的竹竿似的男生,与出来时篮球背心完全不同的白大褂,不是思明是谁?   走到街对边,她望着门面上美容院的招牌,想了想还是站在绿化带的树干对面,透过玻璃往里看。里面思明带着口罩,拿着笤帚扫地,收起垃圾倒在门边,进去跟着一个中年妇女后面,看她给躺床上的顾客按摩。   突然她想起半个月前全家人的那次闲聊,午后的葡萄架下,一家人吃着瓜。   “妈,王大夫说你常按摩,病会控制的更好。”   林丽芬晃晃扇子:“你们见天的不着家,忙一天下来累到不行,哪还有空给我搞这搞那。我闲着没事,自己早起多做健身操就行。”   当时她开玩笑:“咱家小帅哥这不闲着,让他给你敲敲,活动活动,就当打球到处跑。”   “我才不,你们爱谁上谁上。”   当时思明直接抱着球出去,一家人早就习惯了他这样,谁都没往心里去。这段日子他早出晚归,她本以为他摆脱不了玩性,正打算抽空好好说说他,没曾想却是偷偷跑到这里来。   叹一口气,她推开门:“思明。”   夏思明抬头,皱眉:“你跟踪我?夏思瑜你还真长本事了?”   能不能每次都这么破坏气氛!刚才那点被孝子感动的情绪,现在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指着对面大玻璃,她斜眼说道:“谁会跟踪你?看看你自己,都照在那上面了。你究竟是个什么想法,中医推拿跟这东西不一样,你学了也是白学。”   “谁说我学中医推拿,我……我是看着这里新鲜!你别打扰我,快走快走!”   思瑜无奈:“你要死鸭子嘴硬到什么时候?行行行,你体验生活、思考人生,你比我们都不拘一格有个性。现在体验够了没,跟我回家。”   “我不回去!”   见弟弟拧劲上来了,思瑜干脆坐下,双手交握搭在膝盖上:“你今年多大?”   “十六,别以为你比我大两岁,就觉得自己很有本事。”   敲下弟弟脑袋,她笑了:“别说,我还真比你聪明。知道十六岁是什么意思么?未成年人!如果被被人知道你在这打工,告到劳动执法部门去,爸妈就得背上监管不利的罪名,指不定还要有牢狱之灾!”   夏思明无所谓的指着对面一个小女孩:“她还没满十五呢,这年头谁会去管这个?用童工的厂多了去,也没见哪个老板做牢役。”   思瑜掐腰,“咱家跟别人一样,你不知道谁在盯着咱家?”   “谁……不会是……Y”   刚摆出口型,思瑜就打住了他:“你知道就好,收拾收拾,我去跟你们老板说。”   夏思明没在说话,站在原地耷拉下头。他只是觉得自己好没用,想帮家里做点事,可这样也差点被人抓到把柄。   “小伙子,你姐姐对你真好。我刚看到,她站在那角看好久,抬起脚又顿下,好几次才敢进来。”   “我知道,走了!”脱下外套,他直奔更衣室。   **   但凡生意成功的人,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处事特别周到,美容院老板也不例外。   王红名字普通、样貌普通、衣着更普通,可她只简单的坐在那,给人的感觉就是比精心化过妆前台年轻小女孩要好。   听明白思瑜来意,她爽快的答应着:“小夏干活挺踏实的,小伙子勤快又帅气,以后想来的话随时打我电话。”   思瑜不得不惊讶,这几个形容词,是在说她那个前世劣迹斑斑的弟弟?心中怎么都止不住的骄傲,突然让她明白了那句浪子回头金不换。   “多谢红姐照顾,我们家也打算做点小买卖,以后还得请您多关照。”   王红放下茶杯:“没问题,我们这是正经地方。以后想带客人来,我派最有经验的给你招待。对了,你给小夏把薪水结了。”   “红姐,您真是太客气了。”   思瑜并没有拒绝,倒不是她舍不得那百八十的钱。而是因为,这是弟弟第一次赚钱,意义重大。她没有任何权利,去直接给他拒绝。   **   姐弟俩出门后,思瑜刚准备去推自行车,就见他往百货大楼走去。   “你怎么回去?”   夏思明斜眼看向她:“当然是骑自行车回去,难道你不打算等我?”   “那你怎么来的?”   “你别管,快点进来。”   跟在他身后,思瑜看他往二楼走去。转到最里面一个专柜,他抄起新款上市底下的一件连衣裙:“给我一件她穿的号码。”   思瑜当然没有自作多情的以为弟弟在给她买衣服,不过她的身形与妈妈差不多,这件衣服的归属不言而喻。   “不是给你的。”   这死孩子:“我知道,给妈买的么?”   “我只是怕她生气,然后爸又要揍我,没别的意思。”   边说着,他的脸腾一下红了。思瑜低头,还是忍不住笑出来。   “说了我没别的意思。”   “好……哈,我知道,你真没别的意思。”你只是别扭着不肯说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窝下车了,先放一章,等在房间里自撸,等会还有第二、第三章! ☆、第27章 别扭的思明   “妈,思明在美容院打工学按摩,赚来的钱给你买了条裙子。”   姐弟俩是骑一辆自行车回来的,刚到院门口,思瑜从后座跳下来,一路小跑着嚷嚷。   “夏思瑜!!”   思明停下车子,脸红成一只番茄。这么大声让左邻右舍听到了,多丢人!他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潇洒肆意落拓不羁,心里怎么能只想着怎么讨好家人?   见弟弟脸色不善,思瑜忙改口:“妈,弟弟是去学按摩体验人生,这衣服是他怕你和爸知道后生气,提前买来赔罪用的。”   知子莫若母,林丽芬哪能不明白儿子那点别扭的小心思。   “思明有这心就好,到时候妈会拦着你爸,他不敢把你怎么样。”   夏思明还沉浸在丢人丢大发了的情绪中,机械性的点头后,他往自己房间走去。   “这孩子……”   夏友良跑着转厂手续,到现在还没回来。客厅里只剩母女俩,俩人干脆试起了新衣服。   “不愧是当季最新款,妈你一穿上,立刻比你那些同事年轻十岁。”   “真的?妮儿也试试?”   思瑜摇头:“这是弟弟买给你的,我要穿上,他不还得分分钟跳脚出来。指着我鼻子:夏思瑜你自觉不自觉?!”   “这孩子,什么时候能有点女孩样。”   “我可淑女了,不信你看。”思瑜并拢双脚,低眉顺目,摆出一个特古典的淑女造型。   “这模样看着难受,你还是换回来吧。”   娘俩愉悦的交谈着,思瑜顺带把复诊的事说出来:“王大夫马上要走,事儿肯定不少,这事赶早不赶晚。要不,咱们明天一早就去?”   “多亏了方峻,杨刚那人果然无利不起早,一点风声都不给透。行,我先去做饭,今晚咱们早点睡。”   思瑜也撸起袖子,在夏友良回来时,晚饭刚好出锅。一家人都是有眼力见的,对于新裙子,共同保持了一种视而不见的态度。   思明频频抬头,等喝碗粥,他终于从兜里掏出一张发票。   “妈,你要觉得不合适,明天可以自己去换一条。”   三人对视一眼,这是攒了这么多天的心意没遭到表扬,心里不舒服了?   “思明真是懂事,现在暑假,这么辛苦点没事。等开学你好好念书,想给我们买东西,等你大学毕业赚大钱了也不迟。”   “嗯,我吃饱了。”   得到满意的答复,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明明不想邀功的,怎么一下就忍不住?做点好事沸沸扬扬的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那多矫情。他这么坦荡的人,绝对一点都不矫情。   做足了心理建设,他若无其事的离开椅子,慢悠悠的往北屋走。   “喂,你走路怎么同手同脚。”   思瑜这一嗓子,立刻让他破功。望着落荒而逃的男孩,餐桌旁的三人一致的放下筷子,捂着肚子笑起来。   **   京城姚家,白莲从吉普车上下来,走进一家高级会所。   “正峰,你可算是回来了。”   水汪汪的眼中诉说着无尽的绵绵情思,包间内的温度迅速回升。姚正峰站起来,再次感叹自己当年的选择正确。林丽萍虽然人美,但性格比他还要刚硬,哪有小莲这般十足女人味。   一把搂过她,夫妻俩直吻到衣衫凌乱。   “小莲,这次多亏了你。等过完年,我就能调回京城。”   “真的么?等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我总算能与你日夜长相厮守。”   这种常人听到起一身鸡皮疙瘩的话,传到姚正峰耳中却是格外的动听。电视上播的梅花烙算什么,他妻子比白吟霜还要妩媚。   “这些年委屈你了,抚养费我也给过。以后,我与他们再无关系,咱们一家四口好好过日子。”   “你不要这样想,当年是她诱惑了你,错并不在你。其实正峰,我……我背着你,做了点事。”   姚正峰胳膊瞬间僵硬:“你说说?”   “夏家以你的名声为要挟,一开口就要五十万。我怕他们贪心不足,以后没完没了的来敲诈,就想把他们彻底打压下去。等他们死的死伤的伤,被地方上看住,连滦城都出不去的时候,咱们才能彻底放下这回事。”   姚正峰胳膊软下来:“我还当是什么大事,还是你想得周到,这交给老何去办就行。”   白莲依偎在他怀里,姚正峰最爱的是他自己。不过她有办法,让他一直对她千依百顺。   “曹家究竟是得了多大的利,才把你调回北京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椅子谁都眼红,可惜姚家不是五十年前的姚家,丝毫没有机会。”   “那……究竟怎么回事?”   “你怎么这么关心?”   “是白军,不知他从哪听到的风声,最近一直死皮赖脸的缠着我。他那大舅子一点用都没有,还好意思来说我。”   姚正峰蹙眉,他喜欢的是白莲,可不是多少年来一直给他找麻烦的白军。   “张家媳妇不是在青医?”   白莲拍下脑袋:“还真是,我怎么忘了这回事,她是管着药剂这块吧?可是正峰,我们这样真的好么,我不只是不想让她打扰我的生活,没想过要她性命。”   边说着,她的眼泪差点落下来,姚正峰眼中闪过爱怜,小莲还是这么善良。   “错的不是你,相反你还一直在劝我,对他们下手轻一点。小莲,无故的善良是没有用的……”   “正峰……”   “小莲……”   在复读了十来遍之后,两人终于如愿在会所茶几上开起了sexy party。   **   思瑜知道她要防着姚家,可两者地位上存在着巨大悬殊。在绝对的劣势下,她手段就是再高超,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确定好机器交货时间后,她早早睡下,第二天陪母亲去医院。   “林老师来了,我前几天休班,今天上班刚想跟你说一声。王老师后天结束坐诊,你们赶紧过来复查下。”   “昨天我恰巧遇到方峻,从他那听说的这事,杨哥你费心了。”   思瑜明白,杨刚给他们引荐王大夫,已经还了她爸带头下岗的人情。所以现在,不管他休班之事是真是假,都不欠着自家的。   “那就好,不耽误你们功夫了。”   杨刚快步走开,掩饰住尴尬的神色。他刚在卫生间都听到了些什么,这要传出去,怕是他一辈子都别想升值。归根到底,还是他对不起林老师。   “妈,我怎么觉得他怪怪的。”   “小杨可能面皮薄,咱们在这又不认识什么人,还能有啥事?”   她也觉得是这样,可为什么右眼皮一直在跳?望着面前气派的医院大楼,他们得加快速度,这两天面粉厂要交易。下午回家,她还得去陪父亲办手续。   **   两人走进肝内科,迎面就看到方峻。比起昨天,他新剪了头发,显得整个人更精神。   “方医生。”   “来了,王老师就在里面,我带你们进去。”   林丽芬独自进去后,思瑜坐在走廊椅子上等候。没过多久门打开,她抬头就看到方峻关门走出来。   因为昨天翻译的事,两人之间的气氛自然了许多:“剪剪头发,这是想离开滨市,从头开始有个好兆头?”   “这里挺好的,城市小、人不多、住着舒服,还有好看的明信片。”   人活于世哪没有个三灾八难,所以朋友多了路好走。思瑜觉得,方峻这人虽然有时候可恶了点,但他从来没什么坏心,目前来说倒是值得深交。   所以她不失热情的许诺:“你还记着那,如果以后他们加印,我再给你寄点过去。”   方峻心思一动,她这是什么意思?看她眼神清澈,其中没有半点痴缠的意思,他瞬间放心。自己这是草木皆兵,她不是母亲介绍的那些相亲对象。   “行,以后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有了你这许诺,我可就相当于在王大夫身边装个雷达,随时都能接收到信号。”   半开玩笑的说完,肝内科门再次被推开:“我病人在这,没空去吃饭。你们自己吃,我一个糟老头子,去不去的没什么关系。”   挂掉电话,他朝这边瞪一眼:“行啊小姑娘,人不大鬼点子还挺多。”   思瑜吐吐舌头:“这不是王大爷您医术好,有您在我们才放心。”   王鸿梁是个老思想的人,他尤其讨厌别人拽着港台腔管他叫王医森。“大夫”他还可以接受,但对面小姑娘那声大爷却让他打心底里舒爽。多亲近,又对他这么信赖。   “就你机灵。”   “嘿嘿,王大爷人好么。”   “行了别拍马屁,拍再多我也变不成神仙给你妈立刻治好。”   说完这话,王大夫转身关上门。   思瑜拍拍胸口,前世的经验练就了她一双利眼。王大夫虽然医术精湛,但人却是个简单慈祥的中国式老爷爷。正是看透了这一点,她刚才斗胆一试,尽可能拉近关系。   “不怕他生气?”方峻试探着。   思瑜摊手:“这不没生气,王大爷脾气真好。”   “嗯,他孙女,也跟你差不多大。”   这是在指点她?思瑜抬头,正看到他眼中复杂的情绪,隐藏在眼镜后面的,是一双专注的眼镜。就如……动物世界中猎豹诱捕猎物时那般。   不动声色的挪一步:“我去给我妈拿药。” ☆、第28章 红豆杉有问题?   “我把单子给你拿过来。”   方峻说完转身进去,再出来时,手中拿着一张处方。思瑜接过来,可以当字帖用的正楷钢笔字,这是王大夫的招牌。   拿着单子,她走到药房。排过长长的队伍,就见一名中年妇女坐在那。   “林丽芬?”   思瑜点头:“是,肝内科就诊。”   “红豆杉中的紫杉醇,美国产的没了,医院只剩澳大利亚的。价钱一样,不过剂量要加倍。”   思瑜皱起眉头,怎么会这样?医院虽然没有全电脑联网管理,但也不至于缺这么重要的主药。   “明天可以到货么?”   “这我不清楚,不过半个月之内,医院不会再补货。”   家中的药只剩三天,不能再等:“行,那就拿澳大利亚的吧。”   “嗯,你在这签字。”   签字?往常没这程序。   思瑜右眼皮跳起来:“我回去问问王大夫,确认下再回来吧。”   “药全抓好了,快点拿回去。”   玻璃窗口的妇女把药推到她怀里,然后提笔签上字,摆摆手让她走。思瑜抱着药上楼,最后还是决定问下王大夫。   “澳洲加工出来的紫杉醇,的确不如美国的好。不过最好的还是德国产,可惜滨市这边没有。等回北京,我让小方给你们寄点回来。”   有他保证,思瑜也彻底放心。默默回忆着那位抓药人的年纪,她将原因归咎于更年期的喜怒无常。   “那好,我先把钱付给你们。”   方峻摇头:“这些东西都是我们研究要用的,平时王老师配额用不完,放在那太久也是浪费。”   “小方说得是,我要收了你们钱,那还算什么事?”   推辞不过,他们只得再次谢过王大夫。   母女二人回家,路过滦城市中心时,她跟母亲指下美容院。里面没有思明的身影,却还是让林丽芬感慨万千。   “被你带的,你弟也是一天比一天长进。”   “是啊,妈你以后也别看得他太严。他脑子活,正好适合做生意。”   “真的?”   林丽芬很疑惑,思瑜挽住她的胳膊点头:“是啊,那时候其实我立下了遗嘱。如果我出事,股份由思明接管。”   “不是给那个……叫什么来着?”   “睿睿啊?思明对他比亲生儿子还要亲,再说我出事,只有可能是被姚家算计……而黄家,跟姚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被他们管着,钱是不是睿睿的还另说。”   提起这些往事,她心里那些苦闷一下少了许多。黄辛诚和姚梦害她,不过是为了她庞大的财产,可到头来他们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睿睿死了,黄辛诚注定是要绝后。   那对狗男女不用她出手,已经差不多把自己作死。可惜,这些还远远不够。   “你这样说,我也就放心了。其实我也不强求思明一定得考什么清华北大,只要他平顺些就好。还有妮儿,你也别老想着那些事,十八岁,就该做这年纪该有的事。”   “妈,十八岁不一定非得中二青春期好不好。你看人家姚梦,跟我一样大,已经学会把男人哄得五迷三道。”   “你还想像她那样,长本事了倒是!”   “没有,妈,我这不是在举例子。不对……”   “怎么了?”   “我忘记从哪里听说,张大夫对象是在青医,好像还管药房?”   林丽芬点头:“是我说的,所以张大夫两口子两地分居,周末才能聚在一起。”   “妈,重点不是他们两地分居有多不容易。而是,张大夫是白军的小舅子,也就能跟白莲扯上关系。你化疗没做成,他们会善罢甘休?”   “我自己不要化疗,难不成他们还押着我去?”   “他们不会押着你去,在药里动动手脚。癌症这事谁都说不准,等你哪天病情恶化,就会自然而然的躺上去找人放化疗。”   “妮儿你是说?不会吧,药方可是王大夫开的。”   “可我刚才拿药的时候,药房那妇女眼神飘忽,一反常态的找我签字确认。我要是签下去,以后出了责任可找不到她头上。妈,红豆杉这种中成药,一下好几十味药,多点少点的,她给随便改一下,我们怎么可能知道?”   要是放在以前,林丽芬肯定不会相信这种事。可自从差点被骗化疗后,她整个三观开始崩塌。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慢慢开始相信闺女的话。   “那这……”   “回家先煮一锅,闻闻味。我这有方峻电话,拜托他把签字的单子截下来。但愿是真没事,不然这么好的药白费了。”   “行,就按你说的办。”   **   一路说着,母女俩回到家。夏思明依旧不在,倒是夏友良回来得早。   “爸,手续办怎么样?”   “有何镇长关照,今天已经全办好了。这是面粉厂大门钥匙,我多配了两串,放在家里应急用。”   “嗯,机器报关,最快还得等一个多月。等面粉厂收拾好,那边应该也到了。对了爸,那边打包送来一日籍技师,昨天我忘记告诉你们这事。”   “日本技师,巴嘎雅路那一种?”   你怎么不说雅蠛蝶,思瑜还是没敢这么开玩笑:“不是你想的扛枪小鬼子,是给咱们干活的。他们一开始说要提供食宿,我给拒绝了。”   夏友良扔下营业执照,瞪大眼伸出拇指:“拒绝的好!日本鬼子都进村了,还让咱家好吃好喝好招待,门儿都没有。”   “……”   母女俩一阵无语,最后还是林丽芬说话:“闹够了没,跟你真见过小鬼子似得。民族仇恨咱们不好说,拿他当普通人就行。”   “恩,爸。只要不特殊优待,到时候厂里的工人自会让他体验人生。”   “也是这道理。”夏友良心里舒坦不少:“你不是熬着药,现在火候好了没?”   思瑜去厨房,打开盖子,味道的确与平时没啥区别。不过她也不是干中医的,都是苦兮兮的味道,细微差别她还真找不出来。   “还是先别喝的好,明天我再去一趟,找方大夫去确认下。”   “你们娘俩在打什么哑谜,是不是出什么事?”   思瑜这才把白天的事从头到尾说一遍,末了征求他的意见:“爸你说呢?”   “这肯定不能喝,老张那对象我见过。人不高,眼角有点斜。”   “是不是还有些发福,烫着一头方便面?”   “她那不是烫的,天生就是贴头皮小卷发。照你这么说,就是她没差。”   林丽芬掐下丈夫后背:“哟,多少年了,记这么清楚?”   “松开,疼,我这不是为了你,特意做贼似得跟在老张后面瞧见的。”   思瑜笑看着父母,她和黄辛诚向来都是高大上,偶尔来点小资情调,这种平凡夫妻的生活还真没体会过。   同时她又庆幸,还好没体会。如果什么都经历过,那她现在看到父母如此,应该就会止不住的恶心。   “那药千万不能喝,就这么定了。面粉厂有个债主在外地,催的很急。明后天我得去一趟,顺便在那边医院买点红豆杉。”   “行,我去联系方峻。”   **   方峻接到电话时,正打包完行礼。他本就不注重穿着,一只小行李箱就全部收拾好。   “你是说处方笺?”她要这东西做什么?   思瑜点头:“可能是我多心了,但药房值班的人刚好是张大夫家对象。而且,她还要我在那上面签字。”   签字?医院怎么有这项规定?   本来有些不悦的方峻舒展眉头,脑中闪过许多北京医院中的纠纷。   “你寄一副药给我,明天我有个实验,正好你化验下。”   “我亲自给你送过去,然后对王大爷解释下。”   方峻越发觉得小姑娘办事周到,仅凭主观臆断怀疑医生的方案,对行医之人是一种侮辱。而亲自登门说明,能从很大程度上表示尊敬。   虽然解决掉此事,但思瑜并没有放松。如今的姚家与夏家差距太大,姚家只需要透点风声,就有无数想攀上去的人,费尽心思对付他们。   今天是药材,那明天、后天呢?   **   挂掉电话,一家人开始分头做饭洗衣整理家务。直到中午,都过了十二点,菜已经上了桌,夏思明还没回来。   “这孩子,干嘛去了?”   林丽芬有些急切,她刚决定好,不再一味逼儿子死读书。还没等说出来,他就又开始不着家。   “妈,你跟爸先吃着,我骑车子去附近找找他。”   “一起找吧,真不让人省心。”   披上长袖,一家人刚出院门,就见邻居大娘走过来。见到他们忙快两步上前,睁大眼睛比划着:“丽芬,你家思明是不是没回来?”   “是啊,他怎么了?”   “我儿媳妇兄弟不是在交警队上班,听他说思明好像被110抓了去。”   “什么?!”   三人异口同声的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过会应该就给你们打电话,那孩子这几天好好的,可能是那边弄错了。”   思瑜垂下眼眸,没想到不用明天,事情又来了。她有预感,这次不可能是弄错。即使弄错,有姚家在布局,上面也绝对会想方设法屈打成招。   重生后,她头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生活不是打怪升级的游戏,可以自由选择攻略目标,一步步磨砺强大自身。金字塔顶端的人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他们知道:狮子搏兔亦需全力。   而现在的夏家,很不幸就成为了那只兔子。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终于撸完~ ☆、第29章 反击   思瑜从来都知道,以弱胜强是少数幸运儿的专利。就如无论罗贯中笔下的《三国演义》中如何吹捧蜀汉,在真实的历史中,天下霸主终究是曹魏以及后来的司马氏。   “这是真的么,现在该怎么办?”   林丽芬慌了神,儿子以前是不听话,可却从没进过公安局。那是什么地方,人一旦落进去,档案上就有了终生抹不掉的污点。   就如一块漂白的布,上面沾染上灰色的油斑,注定不能登上华贵的餐桌,只能留在阴暗的角落做抹布。   “等电话来,再去公安局看看。妈,我记不太清楚,你和爸想想思明最近惹过什么事?”   夏友良摇头:“那孩子精得很,如果被我们知道,早就给他擦干净屁股,不会留到现在。”   思瑜跺脚,父亲说得还真对。前世的思明就很聪明,学什么都上手很快,想隐瞒大人们点事那更是再容易不过。   不管这事是不是姚家搞下来的,以他这时候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性子,有心人想抓他尾巴实在太简单。只要事实摆在那,一笑置之或是诉诸司法程序,那只是有心之人一句话的事。   “我先回家,你们也别急。思明没那么大坏心,应该不会有事。”   “恩,谢谢阿姨。”   送走邻居,她拉住要往外走的母亲。   “即便咱们想去,也得换身衣服,现在这样进派出所不好。妈,你别着急,他不是十年后那个思明,小打小闹顶多拘留几天,不会有暗底。”   说着她指指三人身上的宽背心大裤衩子,滦城天热,在自家院子里,一家人穿得都很随便。   许是被她的镇定所感染,两人紧绷的脸舒缓下来。   “该换衣服,走,换衣服去。”   以最快的速度换上衣服,思瑜脑子里迅速合计一圈。虽然前世这时候,她已经离开夏家,可她听过思明的回忆。原先这段时间夏家正忙着卖房子掏钱求医问药,压根没有人来找过茬。   前世今生唯一的变数就是姚家,这种多线全面压制的方式,像极了白莲母女的手笔。   先是掌管财务并不是冗余人才的父亲被逼下岗、再是母亲病情不重被强烈要求化疗、现在又是弟弟被抓,他们的下一步会是什么?   是她,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下手?   还没等她理出头绪,客厅电话突然响起。果不其然,派出所民警来电通知。   “真的被抓了?”   思瑜点头:“还真是,警察让你和爸去一趟,我也一块跟着去。”   **   轴承厂是个老厂,位于滦城中心,离各党政事业机关并不远。   沿着红砖墙一路步行向前,十几分钟就到了城区派出所。办案民警虽然不熟,但彼此也算是点头之交,见他们来赶忙招待。   “小张,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输油管道那边的事……”   输油管道?思瑜皱眉,滦城临市有个油田,一部分油井在这边,输油管道在此经过。靠油吃油,以偷油为生的油耗子屡见不鲜。   油地双方都很明白这事,毕竟油井就在这片人的地里,一点便宜都不给当地人占,彼此之间肯定会有矛盾,所以他们向来都不太管。   “思明偷油了?不可能,那孩子那么爱干净,平常球鞋沾点土都赶紧擦干净,怎么可能去偷油。”   民警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今天油田上组织人手严打,刚好抓住他们几个。除了夏思明外,还有一个也是你们院里的。你们看,他家长也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中年人走进来。见到他们,他满脸愧疚,走进深深的鞠躬。   “都是王江非要叫思明去,我对不住你们。”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在场所有人却明白了事情前因后果。王江喜欢偷点油赚个零花钱,这点大家都清楚。这次夏思明不想去,但被他再三叫着,抹不开面子才跟去放风。   林丽芬强咬住嘴唇,她儿子就这么被别人儿子害了,还是在这个有人抓夏家小辫子的当口。   “老王,你先起来,咱们先进去见见孩子。”   思瑜扶住母亲,穿过走廊,四人看到了不锈钢栏杆后面的几个半大孩子。高瘦的思明坐在最里面,见他们来赶紧扭过头,面对着墙壁。   “妈,弟他没事,看来没吃什么苦。”   小声的劝慰着,思瑜仔细听着民警的每一句话。   “这次上面抓得很严,我们得公事公办。”   “严格说起来,石油属于国家资源,盗窃超过一定量,必须要负对应的法律责任。”   字字句句,都透露这一个讯息:这次他们撞枪口上了,咱们地方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规矩不作数,必须得走司法程序,仔细调查严办。   栏杆内本来神情萎顿的男孩子们,听到这话神情有些崩溃。挡在思明身边,高胖的王江更是哀嚎起来:“爸,你快给他们钱,我不要坐牢。”   七嘴八舌,这些平素爱打架的男生,此刻却是一般无二的脆弱。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思瑜看向里面,不同于其他人,思明依旧面对着墙壁,可微微颤抖的肩膀还是透露了他此刻的恐惧。这个犟脾气,到现在还不肯服软。   **   探监结束,进入派出所办公室,夏友良试图解释着。   “咱们滦城的情况,油田上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几个孩子,能偷几块钱的油。这样,我们照价赔行么?”   思瑜垂眸合计着,现在这事已经可以确定是姚家所为。办好此事,得到京城方面的赏识;或是多捞千八百块罚金,哪个诱惑更大?   这想都不用想!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派出所将要做出的选择,她不用看也能知道。   “你们这不让我们犯难?这次真不一样,是严打!告诉你们,上午分管咱们这一片采油厂的一把手,正好坐在车上。”   “拜托你们……”   夏友良一遍遍的说着,低头哈药,就差跪下求爷爷告奶奶了。   林丽芬手臂僵硬,思瑜也有些看不下去。撑着膝盖起身,她拉起父亲,站直了昂首挺胸。   “爸,警察已经说很清楚了,你就再多说两车轱辘话也是一样。”   抬头看向警察,她问道:“我想了解下,如果他们被起诉,时间会是多久以后。对了,我弟弟如今未满十六周岁,不具备完全民事行为能力。这样的话,最重的处罚会是什么样。”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以及,如果长期包庇偷油贩油,相关领导甚至在小炼油厂里有股份,一经核实会承担怎样的责任。嗯,暂时就这三个问题,还请专业人士予以解答。”   民警有一瞬间的怔愣,小姑娘年纪不大,可一瞬间他竟然以为,市局局长站在他面前训话。   所以不经意间,他语气就少了几分肯定。   “我们这样的人,不能……从事你所说的那些商业活动。”   思瑜左唇上扬,笑得讽刺:“不能?你确定你会知道?爸,你昨天见跟面粉厂合作的那个老板时,人家是怎么说的?”   接到女儿的眨眼,夏友良有什么不懂:“他说得比较隐晦,就是他那厂送给领导几分干股,存在谁那来着,我记不太清楚。”   当着一屋子人的面,父女俩一阵瞎编。夏友良这几天接触面粉厂,有些熟悉滦城那些老板们,思瑜则是前世一直经商,见惯了这些弯弯绕。他俩一编起来,故事马上超出了基层民警日常接触范围。   最关键的是,民警知道那些小炼油厂真有领导的干股。见他们说得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他立时就信了。   人家咬住这事不放,现在该怎么办?他表示自己人微言轻完全做不了主。今年又要人事调动,万一出个什么事,局长把他调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做片警可如何是好?   “我们领导绝不会做这样的事。今天教你们来,主要是了解下情况。我把你们的问题报上去,请示下科室里的专员。好,今天暂时就到这。”   说完似乎怕几人反悔,他迅速收起茶杯,拔钥匙走到办公室门前,伸手臂做送客状。   **   “老夏,还真有你的。”   出了派出所大门,王昌交口称赞:“还有思瑜,刚才把我都吓住了。”   呵呵   一家人谁都没出声,即便知道是姚家在捣鬼,但如果不是被王江拉出去,思明今天不会有这无妄之灾。   “今这事是我对不住你们,往后有啥需要就叫我。”   三人皱眉,如果说夏思明是基因突变所以才调皮捣蛋,那王江可真是家学渊源。王昌年轻时就是个混混,好命有了编制,仍不改其本色,他儿子也是从小耳濡目染,顺带带着院里几个调皮孩子往使坏的路上奔去。   刚想拒绝,思瑜脑子突然一转。   “王叔,我记着您这话了,往后有事你可别嫌麻烦。”   “我王昌是那样的人?还是思瑜侄女爽快,放心,你王叔决不食言。”   目送王昌离开,林丽芬责怪道:“你搭理他做什么?”   “妈,你和爸想过没,今天的事为什么会这么巧?难道你们衰神附体,一件件的接着来?”   “还真是衰神附体,抽空我得去庙里拜拜。”这是稍微有点迷信的林丽芬。   “妮儿你说,是那边……”夏学良指指北,正是北京的方向。   “嗯,就是他们。白莲特别信奉,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在她心里,可没有什么不与人斤斤计较的自觉。她只会倾尽全力,将她的敌人、看不顺眼的人以及招惹过她的人,一脚脚的踩下十八层地狱。”   “这人怎么这样……”   “放小说里,这叫酷霸狂拽,可这正是姚家越来越不入流的原因。真正有地位的人家,只一眼就瞧不上他们这种毫无容忍之量的小家子气。咱们言归正传,王昌你们烦不烦?”   “说实话,烦!”   思瑜摊手:“你们都烦,镇委办公室里高高在上的那一位能不烦?他承了咱家人情,肯定会尽心去办事。”   “你是说何书记?”   “就是他,咱家头顶上这片青天正是姚家的下属。不把他弄走,棉厂别想安生着开。姚家作孽这么多次,咱们家一直被动反击,这也太让人闷了。我想趁着严打,给他们拔拔牙。”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五月初去广交会,结果今天泡汤了,窝才是真正的衰神附体。   往后的日更会在晚上,我尽量写快点。 ☆、第30章 揭穿   虽说在公安局撂下狠话,在父母面前胸有成竹,但思瑜心底也没有完全的把握。   大城市有大城市的文明,小城镇有小城镇的规矩。巴掌大的滦城,有什么事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下午在公安局那一番连哄带骗,她都是有五分说八分。   比如父亲的确与几个面粉厂的合作商有过交流,也提及过与相关部门沟通的问题。但涉及交易部分的隐秘,不是相熟的老友怎么可能真的如此推心置腹。   这些问题在她说时就已经想过,可当时她没有办法。她所靠的,不过是公安那些人身居高位养尊处优多年后的谨小慎微、风声鹤唳。   “爸,明天我得去验药渣,你拜访那位老板时,顺便跟他提一下今天的事。”   夏友良皱眉:“我尽量去说。”   思瑜抱着母亲胳膊:“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放心,那些人还舍不得屁股底下那把椅子。”   前世官员最怕的就是上访,虽然地方政府有各种暗箱操作,但整个国家高层却是公正严明、一心盼着全体人能越过越好的。民对官,关键就是看自己的底气硬不硬,证据足不足。有理了,就能挺着身板走遍天下。   “哎,思明这孩子,真是一天不看着,人就开始不老实。”   “是王江叫得他,不是他主动去的。妈,思明已经好很多了。”   “也是,但愿这次囫囵出来,他能好好的。我也不求他考多好的大学,踏踏实实的就成。”   “一定会的。”   思瑜声音无比笃定,短短一个多月,思明的变化比前世诸多专家开导着还要大。有先前那个商界枭雄比着,她对自己弟弟充满信心。   **   夏家人都是心宽的,从小思瑜就被母亲教导:遇到事情不要着急,冷静下来想办法,慢慢的总能过去。   能这样教孩子,夫妻俩自然能做到。临睡前还忧心忡忡,一觉醒来,他们已是精神满面。林丽芬做好早餐,一家人吃饱。夏友良穿好西装,父女二人一同出门。   “妈,你也别在家坐着胡思乱想。趁着早上凉快,你去税务局申请个税号。”   “别嘱咐我,路上小心些。”   思瑜提着两个包,一个包着昨天的药渣子,一个则带上几份还未熬的药。   一个小时后,她再次来到了青医大门前。熟门熟路的走进去,肝内科闪亮的烫金牌子后早已没了当初的荔枝味。   “王大爷,我又来看你了。”   “丫头,说说你这几天都来几回了?”   王鸿梁收拾好一只纸箱,朝她招手。思瑜顺势坐下,打开包:“我也觉得青医快成我家了,不过这里有你和方大夫,多来几次也挺开心。”   “哦,原来不是来看我这糟老头的?”   随着他略带调笑的声音,思瑜回头,一身白大褂的方峻走进来。还是那副半框眼镜,只是后面有着浓浓的探究。   原本面面俱到顺带说出的客气话,此刻却让她脸上有些发烫。   “当然是来看王爷爷的,这是我妈的药渣子。她原先吃着您开的药,效果很好,这药方我们全家丝毫不怀疑。只是这次抓药的人,是张大夫对象,他曾经强烈建议我妈入院放化疗。保险起见……”   没等她说完,拈起药渣的王大夫脸色已经变了,他打开一包药。   “这药你妈吃了没?”   “还没有,我觉得不对,就换了原先的,先让她吃着。”   “真是万幸,幸亏丫头你机灵,人也仔细。”   方峻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王老师,是不是紫杉醇没有开?”   “的确是,小方你看,这些药材虽然混在一块。但不难看出,压根就没有一点紫杉醇。中医药讲究个君臣佐使,君都没了,这些药还不在人肚子里乱成一团。”   思瑜着实有些惊讶,倒不是为药出问题。而是,方峻是如何在离那么远的地方,一下就知道药中没有紫杉醇。   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方峻解释道:“王老师,昨天夏思瑜给我打过电话后,我抽空查了下药房那边的情况。装紫杉醇的柜子压根就没打开过,所以这药多数是有问题。”   “那你怎么不早说!”   “病人不宜过度劳累,况且,王老师您不正在专心一项实验?”   王鸿梁摸摸鼻子:“好了,虽然咱们明天就要走,但这事必须得查清楚。这种人留在医院,简直……比藏俩土匪还可怕。”   思瑜蹙眉,她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任何一个地方都存在排外现象,不过是程度不同而已。故意抓错药害人性命,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王大爷虽然地位高,但也是外来者,想要查出个子丑寅卯可有难度。   “王大爷,我觉得不能直接来。方大夫,你知道今天药房值班的是谁么?”   方峻放下手里的一撮药材:“医院一周换一次班,应该还是原先那个人。要不,你再去抓一次药?”   到嘴的话憋回去,思瑜郁闷了,莫非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一旁的王鸿梁拍手称赞:“你们年轻人脑子就是好使,小方这主意好。一次可能误诊,两次那可是证据确凿。”   “嗯,王大爷,方大夫还得配合下,开个我母亲需要加重剂量的药方。”   她也不想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好人,但是,她绝不会放过一个包藏祸心,试图损害他们家而达成自己目的人。   “这个……”王鸿梁有些犹豫,医者必须得实事求是。   “只有这样,才能不让她起疑。不然隔一天来抓一次药,谁都会觉得不对劲。”   眼角递过来一张纸,修长的手指微微碰触她的颧骨:“这个给你。”   “谢谢。”   掩去尴尬,她真心的道谢。在这个越来越自家各扫门前雪的现实世界,别人肯这么毫不功利的帮忙,着实让她感动。   待她走出病房,一直低头犯难的王鸿梁秒抬头,笑得满脸暧昧:“小方,怎么着,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方峻坐在对面,蹙眉回味着方才进门时听到的那句:“有方大夫,多来几次我也挺开心的。”   “不是我说,那丫头的确不错,漂亮又聪明,还会说话,早个十年八年你俩肯定天作之合。可如今社会这么个样,你妈那关她肯定过不去。”   “王老师,你说什么呢?我只是想找个经理,能让我静下心来做研究。”   “……”   王鸿梁无言,心里却在疯狂脑补着。安心做研究?昨天中午是谁吃着饭,接个电话后直接撂下筷子,不声不响的反锁在实验室查一下午紫杉醇的记录。   **   对于肝内科办公室内的一切,思瑜毫不知情。一出门,她迅速耷拉下眼角,做如丧考妣状。   “大姐,再给我拿点药。”   药房窗口,一头方便面的中年妇女听年轻小姑娘喊她大姐正开心。一抬头,她打个激灵,怎么这人又来了,莫非她发现了昨天的事?   “昨天……你不是抓过一次,药可不能随便吃。”   听她色厉内荏的语气,思瑜已经有了完全把握。递过处方笺,她撅起嘴:“那点哪够用,方大夫刚又给我开了点。大姐,真是得麻烦你。”   接过药方,方便面头扫了眼,再看她那阴沉的神情。这么大的小姑娘都藏不住事,加重剂量,肯定是因为她母亲出事了。她开始合计起来,昨天开了那害人的药,吓得她一宿没睡着。躺在穿上翻来覆去,她家老张干脆跟她讲起了利害关系。   这可是姚家要除去的人,姚家是谁?那可是身处四九成,九重天上的人家,动动手指头她家就能地覆天翻。   如果这次抓了好的药,她吃错了没达到效果,那她先前做的一切还不白费,而且还可能被姚家怪罪。   捏住处方笺,她迅速做出了决定。她只是个普通人,想过点好日子,这一切不怪她。要怪只怪,姓夏的一家惹了不该惹的人。   “等会,我给你抓药去。”   思瑜目光一直没离开方便面头的脸,这种人的心思,她一眼就能看穿。五指并拢又松开,鱼儿终于上钩。   姚家铺设的线太长,动用的人物太多,彼此之间联系又不密切。今日这一出极有可能打草惊蛇。可她没有别的办法,环只能一个一个解。   少一个人对姚家不痛不痒,可终有一天,她会把前世熟知的姚家基层力量悉数连根拔起。没有了这层最基础的根基,她就不信姚家能活得舒坦。   “你在这签个字。”   刚准备说什么,她后面传来稍显浑厚的声音:“不用了,先让别人代替你下,你先跟我来。”   思瑜和方便面药剂师同时看到的方峻,不同于前者的心情豁然开朗,后者心里咯噔一下。再看处方笺上那熟悉的签名,她瞬间明白了一切。   “不对,我忘记抓一味药。”   “紫杉醇是吧,昨天不是说,医院美国产的用光,只剩下澳大利亚出的。都这么说了,你还会记错?”   她的反唇相讥,让玻璃后面的药剂师哑口无言。趁她愣神的一瞬间,思瑜赶紧抢过处方笺。   “趁着开药方的王大爷还在,咱们正好上去说清楚。”   边说着,她边低头附在她耳边:“是谁给了你胆子,让你来堂而皇之的谋财害命。”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天感冒严重,所以没更。   最近在大整顿,我把内容重心改了下,我们来打个 ☆、第31章 重要证据   中国人向来爱凑热闹,药房前人本就多,这会更是有聚拢的趋势。   “到底出了什么事?”   “好像是抓错了药,还是连续两天都抓错。听这说法,还是有心抓错药人的。”   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药可比不得其它东西。衣服买小号顶多放着不穿,菜做淡了大不了再抓一撮盐。但是唯独救命良药,错了可就成穿肠毒药。   眼看情况越来越乱,方峻当机立断,抓起方便面头二话不说走进电梯。思瑜也没闲着,跟王鸿梁交换一个眼色赶紧跟上去。   九七年的电梯还没有后世那般豪华舒适,狭□□仄的空间内站上四个人,彼此之间呼吸可闻。   “我真是不小心忘记了。”   思瑜耷拉着眼,生活已经够麻烦,这种人赃并获的事她不想再搞什么弯弯绕:“你不用跟我解释,具体什么事,你自己心里全都明白。那边许诺了你什么条件,痛快的说出来吧。”   “你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明白。”   电梯还在上升着,眼看着就过了三层。扫一眼目标顶层,她大概明白:他们不回肝内科,而是直接去顶层。   顶层有什么?除了几间最为先进的手术室,还有整个医院的权力核心。院长室、党支部办公室等等实权人物,一般都会在那里办公。以王大爷的身份,的确可以直接找到院长头上。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生父和她现任妻子白莲恨不得想弄死我全家,白莲弟弟白军的对象,跟你家那位是兄妹,还需要我再进一步提供证据?”   “怎么可能,白莲人那么好,你别污蔑她。”   摊手,思瑜看向王方二人:“她自己都承认了,等会王大爷和方大夫,一定要给我作证。”   方便面头的药剂师捂住嘴巴,她都说了些什么。别说真有这事,就是没有,她这一承认,也相当于不打自招。   方峻透过眼镜,低头审视着面前的姑娘。这幅小身板,每次都能爆发出让他惊叹的智慧和气场。不管是上次的经济危机投资、还是今早伪装验证药剂师的心思,他们都能想到一处去。   他不无自得的想着:果然是同类,想出来的办法都是如此的超凡脱俗。   当然面上,他依旧是一派沉着。修长的身材套着白大褂,白净又不失阳刚的面庞,一副医学精英的模样。   “王老师向来推崇医疗透明和公正,这次的事,我们一定秉公处理。”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思瑜放下心来。虽然没有太深入的了解,但她却能看出来,方峻是个稳重且有责任心的好大夫。譬如砂锅、再如这次的药剂,他不会轻易答应,但答应之后,就会做到最好。   **   思瑜坐在红木椅子上,她背后是一副狂草的《念奴娇·赤壁怀古》,此处是上百平的院长办公室。   “老王,医院没有安装监控,当天的事已经无从得知。你们各执一词,孰是孰非还真不好下定论。”   院长和着稀泥,面对她时挂着貌似亲切实则不失距离的假笑:“不过红豆杉的事,的确是医院的失职,我们会尽最大可能补偿。”   思瑜托着下巴,事情果然与她想的一模一样。倒不是院长有多坏,而是他要站在大局上考虑。如此明显的医疗纠纷,可是一桩丑闻,传出去会极大地影响医院的声誉。权衡利弊,他只能选择私了:死不认账,然后给点补偿堵住他们的嘴。   若是以前,她会申明立场后接受。这样不仅能得到一笔钱,还能结下一份善缘。   可现在不行,自重生后她就没想过装孙子。姚家载厉害又怎样,举头三尺有神明,她还不至于怕到畏首畏尾。趁着证据确凿,先拔一颗牙,让他们知道:夏家不是软柿子,任他们揉扁搓圆,想占便宜得受得了那划破喉咙的鱼刺。   “院长,您的解决方法很合适,毕竟我妈也没收到什么实质的伤害。”   说完她大喘一口气,趁院长深色放松,缓缓吐出后半句:“但一码归一码,这样收点小恩小惠就能随便害人的药剂师留在医院,是对所有人的不负责。我也不往大处说,我妈这病得长期用药。这次是有王大爷在,以后他走了,我再被人给毒药可怎么办?”   院长忙摇头:“那肯定不会,这次纯属是场误会。”   误会?不仅她不信,这屋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相信。   办公室门被推开,不知何时出去的方峻进来,抱着一个本子。原本成竹在胸的方便面头见到后,脸色骤然阴下来。   “你怎么能随便动我的东西?”   思瑜环胸:“你着急什么,我觉得这种记录的本子,应该属于医院的公物,往后要存档吧?”   方峻翻开本子:“的确是要存档,所以我查了下。院长和王老师都应该知道,抓中药时,为了防止错漏,每抓完一项都要打红勾以便确认。这是林丽芬的处方,每一味药都打过勾。”   本子在几人中间转一圈,王鸿梁也开口:“昨天开药时,我还特意问过紫杉醇,当时她并无异议。”   人证物证俱在,这下院长也无法再坚持。   “这……你先别管药,医院会介入调查。”   “院长,这两天我身体一直不舒服,真的是出了疏漏……”   任她唱念做打,思瑜自岿然不动。这种伎俩她见多了,是个有脑子的成年人,就不会轻易相信。   **   随着电梯层数的升高,药房几个爱八卦的小护士也针对此事编出好几个不同版本。   医院是个枯燥且烦闷的地方,难得有这种传闻,立刻风靡到附近科室。杨刚所在的科室离药房不远,所以他是最早听到的那一批。   心里一咯噔,昨天停自行车时听到的那几句话再次盘旋在脑海中。一面是教过他、又帮过他大哥忙的夏家,另外一面可能影响他日后的路,他该如何选择?   “杨医生,你听说了么,王大夫这次可真是火冒三丈。当时让方大夫抓着人,直接去了顶层,现在他们还没从院长办公室出来。”   王大夫?他心中起了涟漪。如果能帮王大夫一把,在他心中留下个好印象,他老人家稍微提点,他往后也会有康庄大道。   “还有这事。”   随意的打个哈哈,他放下听诊器,直接往顶楼走去。   人生需要冒险,成败在此一举。   **   敲门声打破了办公室的尴尬,院长痛快的高喊:“进来。”   “这是……”   几人都有些疑惑,杨刚硬着头皮自我介绍:“院长、王大夫,我是楼下五官科新调来的医生,我叫杨刚。”   “哦,小杨,你来是有什么事?”   思瑜也站起来,虽然说对杨刚没好感,但她也没恶感。而且从他进门后一直躲避方便面头的眼色中,她有了大胆的猜测。   “院长,昨天早上我无意间听到点事。”   “哦。”   ……   杨刚把事情经过叙述一遍,一直据理力争的方便面头终于彻底耷拉下眼角。完了,这次全完了。即便她把夏家并不像姚家想象的那般无知和寻常的事报上去,白莲他们也不会费大力气来保她。   她已经熬了三十年,眼看没几年就要退休,一辈子悠闲自在吃穿不愁。可出了这事,她得先担心自己后半辈子会不会是另外一种不愁吃穿——蹲在牢房里等死。   “你怎么知道那人姓张?”   “我听得很明白,嘱咐她的人,口口声声喊她嫂子。除了本家兄弟,应该不会是其他人。”   思瑜心里百味杂陈,她发现自己对杨刚做不到那么淡定。对他们不上心并没有错,明知道别人要磨刀霍霍还能当面装没事人似得,那可真是麻木不仁到可怕。   方峻扬声问道:“那你昨天为什么不说?”   “我也不确定此事是真是假……”   思瑜对方峻摇摇头,暗示他不用再问。大家都明白的事,心里有数就好,没必要非让人家下不来台。   “现在说出来也不晚,你看清楚那人模样了么?”   “跟她对象差不多的个子,脸片也有点像。”   这……思瑜扒拉着脑子中前世那比树根还要盘根错杂的蜘蛛网。张家兄妹三人当年都在滦城附近插队,后来一个嫁给白军,一个进了医院。   最后一个,似乎是在何书记办公室里,靠着姚家那层关系,做了机要秘书!   “他是不是看起来挺年轻,身上带点官派?”   “恩,感觉跟你说的差不多,我看着有点眼熟。”   “那就对了!”   握紧拳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还正愁,何书记屁股擦太干净,找不到合适的办法给他松松土,慢慢连根拔起。   如今,机会这不主动上门。   站直了,她面向院长,有些无奈:“青医给了我妈的病新希望,对此我们全家都很感激。可现在这个情况,真容不得我宽容大度。”   院长眉头皱起,倒是王鸿梁拍下桌子:“今这事我做主,直接报给市里审批。”   方便面头冷汗顺着脸颊滴到地上,听到这话直接一屁股坐下。完了,上了市里,可就再也没了转圜的余地。 ☆、第32章 林丽芬晕倒   有些平常人看起来很那的事,在有些人那就是举手之劳,这就看当事人所占的位置。   天时地利人和,恰巧碰到一块,再棘手的事也会顺当。   思瑜觉得,现在她便是如此。若是前世那个思诚集团董事长,处理这么个医疗纠纷,不过是吩咐助理一句话,自会有人上赶着为她打理妥帖。可换做滦城一个下岗职工家庭的普通高中女生,她就是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凑齐证据摆在面前,还得看人家信不信那是捏造的。   “做医生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良心。良心坏了,怎么能对别人生命负责。”   王鸿梁一番话令她颇有感触,医生就该是这样。同时她无限庆幸,因为过往积淀的为人处世手腕,她与这位德高望重的医者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老王,你别这么严肃,这事我会看着办。”院长语气变得诚恳起来。   “这样吧,今天下午小方跟我去滦城一趟,亲自看看病人。”   事情怎么往诡异的方向发展,还没等她说什么,方峻已经代替他回答:“王老师,我们东西基本收拾好,走一趟时间完全来得及。”   至于提供重要证据的杨刚,则被所有人彻底忽略。院长讨厌胳膊肘往外拐的人,王鸿梁也不喜欢功利心太重的年轻人。思瑜虽然注意到了,但她也明白,杨刚不会受明面上的处罚。路是他自己走的,与她无关。   又等了一会,因为相关程序,她最终没能看到方便面头药剂师被停职。不过看到她跪在地上双腿发软起不来,她也知道这人后半辈子怕是舒服不了。   手下败将,无需她费神过多关注。跟在方峻后面上了一辆桑塔纳,她脑子一刻未停。   “思瑜是吧?”   青年男子声音传来,她有些错愕,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已经到可以去掉姓亲昵称名的程度了?   “恩,方医生,什么事?”   后排王鸿梁嚷嚷道:“丫头跟小方客气什么,直接叫他名字就是。”   额……思瑜有一瞬间尴尬,但她很快想明白过来。虽然第一印象不太美好,但慢慢这些事过来,她已经不讨厌方峻。   所以她从善如流的改口:“方峻,怎么了?”   “哦,我对这一带地形不熟,你指指路。”   不熟?那天出现在邮政局买明信片的人是谁?   “上次我是坐大巴过来,现在开车,这两者完全不一样。”   听他这么说,她不禁要怀疑,两世为人后她心思有那么透明?在公安局还有医院,她都能轻易唬住人。怎么到方峻这里,每次都能被他猜中心中所想。   方峻抿唇,他是按照自己惯常的思维方式,顺带解释一句,没想又跟她想一块去。   “往哪边拐?”   刚准备回答指路,思瑜却见他握住方向盘的手指弯曲,方向一点都不差。明明知道路,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右边,然后一直直走,就能到滦县。”   虽然有些困惑,但她依出正确的方向。   后排的王鸿梁捋捋山羊胡,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的麦田。小儿女之间的绵绵情思以及小心试探,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让他这糟老头子都年轻几岁。   “麦子长得不错。”   方峻随意的说着,思瑜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刚开始还有些生疏,可两人皆比同龄人要成熟,彼此见识相仿,所以还算有共同语言。   “怪不得王爷爷喜欢你,不仅医学好,对经济学也很敏锐。”   中间聊天时王鸿梁也参与进来,思瑜顺杆往上爬,对王大夫的称呼正式由“王大爷”变为更加亲近的“王爷爷”。   “小方是不错。”   方峻握着方向盘,虽然从小打到听惯了表扬,可这话从他欣赏的人嘴里说出来,感觉就是不一样。   “我从小接触这些,也就多学了些。进县城了,接下来该怎么走。”   “往这边……再拐一下就是轴承厂,咱们得下车步行一段路。对了,我家里出了点事,王爷爷和方峻你们可别见怪。”   七拐八拐,下了车她刚想说点什么,就见邻居奶奶神色慌张。   “思瑜,你妈晕倒了。”   “什么?!”   三人异口同声,思瑜抓起二人:“我弟弟被公安局抓了去,妈可能为这事有些上火,麻烦你们了。”   推开小院门,邻居阿姨已经把她母亲放在了葡萄架下的躺椅上。   “我在院里摘菜,听到对面哐当一生,出来瞧了下,就见你妈横在北屋台阶上,人已经晕了过去。”   “谢谢阿姨,王爷爷,麻烦你快给我妈看看。”   望闻问切,趁着这功夫她走进客厅。电话听筒散落在地上,里面一片盲音。没有来电显示,她无法获知究竟是谁打来。   不过这事也不用确切的证据,除了思明的状况,还有谁能让病情有所好转的母亲晕过去。   “把她扶到里面。”   王大夫的声音传来,思瑜忙收拾好床。好在母亲一直爱干净,家里不收拾,招待客人也不会拿不出手。   一番望闻问切,令西方人视为异端的中医,在简陋的环境中体现出其无与伦比的良好适应性。   “暂时没多大事,就是情绪过于激动,一会就能醒过来,不过最好你们抽空还是去做下检查。还有就是气大伤肝,患者最好要保持愉悦的心情,这对什么病都有好处。”   思瑜点头,对着手指皱起眉头:“我们家的情况,刚才车上我也说过。我妈置身其中,很难心气顺。”   王大夫皱眉:“这都是些什么糟心事,你啊,还是劝你妈想开心,没有那过不去的坎儿。”   “我会尽量,你们做,冰箱里有西瓜,我去给你解解渴。”   没等两人拒绝,她转身走出去。她承认自己动有了点小心机,王爷爷虽然明面上不会管什么,但把家中事说出来,他老人家心里有了印象,肯定会给医院那头施压。   看他那反应,她有十拿九稳的把握,自己可以彻底摧毁张大夫一家。   少了他们,姚家在滦城的剩余势力只有何书记。独木难支,她手中有把柄,再行事就会简单很多。 ☆、第33章 方峻介入   老式的房间里只剩风扇咯吱声,林丽芬醒来时,思瑜已经全想好了办法。   “你们都来了,真是麻烦王大夫和方大夫。”   知母莫若女,思瑜抬脚把拖鞋踢到她脚边,挽着她的胳膊扶她起来。   “妈,是王爷爷不放心你。”   王大夫捋捋山羊胡子,满脸宽慰:“你这病没多大事,我曾经治过一名癌症晚期患者,老太太调养着身子,儿孙承欢膝下,一直活到了八十高寿。”   病人大多会因病情而心情不畅,林丽芬当然也没超凡入圣到毫无影响。听专家都这么说了,她发自内心的高兴。   “那可真是好,思瑜,还不快给人人家倒水。”   吐吐舌头,她朝桌子上的西瓜呶呶嘴。一直重做布景板的方峻抬抬眼镜,向旁边移一步,整个摆在林丽芬面前。   “林阿姨,思瑜已经给我们切过瓜,您好好休息,不用忙这些。”   他“思瑜”的称呼引起了林丽芬的注意,她知道,现在年轻人不像自己那代喜欢叫“夏同志”或者“小夏”,他们更喜欢直呼其名。   可自家妮儿那大大咧咧的性子,还有经重生后矛盾的气质她却知道,她在对待朋友上向来是宁缺毋滥。认识的连名带姓的叫“夏思瑜”还行,直接叫“思瑜”,还真是头一个。   见妮儿那一点都没有突兀的脸,林丽芬心中有数,她似乎交到了个不错的朋友。   至于是不是男朋友,别开玩笑了,妮儿那挥挥手把思明打趴下的力气,还有那一头跟思明差不多的短发,她会交男朋友?或者,这个年纪的小男孩会喜欢她?   “行,我还没缓过那劲来,中午咱们去饭店吃。”   方峻刚想拒绝,夏友良正好回来。在女儿疑问的眼神中,他点点头示意大功告成。   “爸妈,我去订几样菜。王爷爷、方峻,你们能吃辣么?”   连番挽留,两人再不留下来也显得太不识趣,只得报了自己口味。思瑜拿起电话,凭着记忆订拨通轴承厂院中一家小餐厅的电话。   这边夏有良也从妻子一波三折的病情中回过神来,“什么,你说公安局来电话,要把思明移交法院审理?”   “是,他们叫我拿户口本过去办手续。”   思瑜皱眉,挂掉电话顺便拨通公安那边,询问清楚具体情况后,她也没那么着急。转过身,她冲着客厅内的父母解释道:   “我大体探了下口风,虽然那边矢口否认,但应该错不了,是何书记打电话催过。”   林丽芬急得额头直往下冒汗,思瑜端给她一杯水:“今早在医院,我把他们的关系全都捅了出来,这不那边立刻有了动作,这是在警告咱们。不过妈你先别担心,咱们户口都在滦城,属于县里。何书记就是官再大,也管不到我们头上。”   方峻几不可查的点点头,脑子中回荡着几个词:姚家、何书记、张医生、公安局……   这丫头看着不大,竟然如此深谙此道。这样下去,怕是他辛苦等到苹果熟了,果子会被别人摘去。   思瑜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不过她丝毫没往心里去。人与人交往要看阶层,她没钱没地位,可以配得上王爷爷和方峻那一层面的,只有自己丰富的经验。亮出自己的本事,他们会不由自主的重视她,然后进一步的关系才好发展。   “刚才我不把话撂下了:我们家就现在这情况,思明要是出了事,我就跟着王爷爷上北京,一屁股坐纪检委门口,告他们非法刑拘未成年人。”   吐吐舌头,她冲王鸿梁笑道:“王爷爷,只能扯你的大旗了。”   看到面前的小丫头,王鸿梁不由想起了家中那无法无天的孙女。春节他在外巡诊,过完年世界各地的开会,算算尽然有一年没见了。   这俩丫头性子还真一样,大大咧咧的又带着点狠劲。所以不由得,从第一面开始,他一步步宽容着:“就你聪明。”   思瑜挺胸:“那是必然。”   身为学霸、考霸以及商场女强人,她必然是充满智慧且无比强大。   林丽芬拍拍女儿脑袋:“行了,收拾收拾快去吃饭。”   思瑜上前挽住王鸿梁胳膊,方峻跟在另一边,五人走在一起,像极了祖孙同堂的一家人。   **   轴承厂餐厅不足二十平米,这会还没上人,几人坐在里面倒也不拥挤。   “王爷爷,来尝尝,这家师傅做菜都有二十年了,手艺一级棒。方峻,你也吃。”   边说着,她边换上公筷,热情而不谄媚的给两人夹上一筷子特色菜。   “丫头这习惯跟谁学的?”   思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别说现在,就是十几年后中国人吃饭也不习惯用公筷。此刻她这么做,的确是有些超前。   “我就是觉得这样卫生一些,做大夫的不都讲卫生?”   王鸿梁若有所思:“小方,你看怎么样?”   “好是好,不过跟咱们中国人喜欢热闹的传统不一样。”   除了思瑜外,夏家人都被这对师徒云山雾绕的话给绕住了,莫非科学家说话,都是这么的难以理解?我们果然不是生活在同一次元的人!   “王爷爷、方医生,你们是在说肝炎的传染和防治?”   王鸿梁夹起一筷子菜,脸色稍稍泛红:“的确是这事,丫头怎么想到的?”   方峻心中越来越确定,他必须尽早将夏思瑜绑在自己这条船上。英雄不问出处,就像他的太爷爷,不就是一个佃户的儿子,瞒着家跑出来闯荡多年,风风雨雨才有如今的方家?   面前这丫头,人长得漂亮、脑瓜聪明还特会来事。这样的人不成功,简直天理难容!   “我妈就是肝炎转成的肝癌,再说王爷爷你是这方面的专家,让你忘记吃饭的,肯定只有这方面的事。我随便猜下,没想到还真是。”   顿了顿,她缓缓说道:“我从小看我妈被这病折磨,耳濡目染。不过除了这,我觉得还有些地方需要改,而且很好改。”   王鸿梁停下筷子:“哦,说来听听。”   “其实家里有病人的,一般都会去注意。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医疗身上。”   “你说医疗,怎么可能?”   “青医是三甲医院,但王爷爷觉得那些设备消毒彻底么?就拿我们学校每年的体检来说,最后一项化验血,扎手指的刀片随意在药棉上一擦,就立刻给别人用。还有针头,我听说有的医院,甚至低价从外国进口医疗垃圾。难倒外国人就格外干净,用过的器具没有病菌?”   一口气不喘,她干脆把种种不科学的地方全部吐槽出来。后世医院,别管干净不干净,最起码面上会掩饰。但九七年这会,国家管得不严,医院更加明目张胆。正是这种放松,导致传染病井喷式大规模感染。   “这些都会传染病菌,而且途径很广泛。”   王鸿梁筷子杵在桌子上,眉头紧锁。置身这个圈子,他早已习惯一些错误。有些事他清楚,而有些事,他的确不如局外人明白。   “妮儿,说这些做什么。王大夫,快吃菜。”   林丽芬劝着,用公筷夹着菜。她不是小心眼的人,当年知道自己的病后,她第一时间给孩子们做了检查,这些年也一直坚持着全家人的卫生。   王鸿梁回过神,单一个体检就牵涉到无数基层医务人员的利益。在有些地方,一支五元钱的预防针、一次三十元的体检费,是卫生院的主要收入来源。一下这么多问题,饶是他在业内地位高,也着实束手无策。   见多了他也不再奇怪,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他招呼大家一同吃菜。   **   一顿饭虽有波折,但总算是宾主尽欢。   饭后往回走着,王鸿梁低头夸着她:“丫头看事挺仔细,这次你真是帮了大忙。你家弟弟那事,我再看看。”   思瑜喜出望外,能借助这根医治达官贵人无数的粗大腿,随便踩一脚,也够滦城那些人喝一壶的。可想着母亲的病情,她还是拒绝。   “王爷爷,我就说了两句话,你却是大老远的专程来看我妈,应该是我家欠你。”   老一辈的人都喜欢宽和谦让,王鸿梁也不外如是。本来他只是临时起意,现在看小丫头那般渴望,却还能忍住,他更是喜欢几分。   “看病主要是为了医院的疏忽,我跟院长多年朋友,怎么也得给他维护好医院脸面。”   脸面?“可是王爷爷,何书记吩咐张秘书传话害我妈的事,需要那个药剂师出来作证。到时候,大家肯定会都知道。”   夏有良想息事宁人:“妮儿,咱们弄出你弟弟来就是,没必要闹这么大。”   “爸,这可不行。当着王爷爷面我也不怕出丑,从姚家来接我起,咱们家被大伯闹、被村支书坑、妈被张医生摁着去做放化疗开假药、思明被捉进派出所……,都多少事了,你再息事宁人,那边真当咱们一家都是没骨头的面团。   我们家是穷、没地位,可说句文艺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何况姚家只是虾兵蟹将而已,怕他作甚。这种人就得狠狠治,把他们踩在脚下。”   方峻看着面前的丫头,她神色平静,眼睛却透着满满的精气神。很好,她不仅貌美聪慧会来事,还有冲进。   一瞬间他决定,现在就开始拉拢。   向前一步,他疑惑道:“姚家?是姚正和……王老师,应该是他们吧?”   王鸿梁瞪了弟子一眼,都是邻居你能忘记人家叫什么:“是姚同柱,他们家仨小子……”   思瑜瞳孔一缩,仨小子,这么随意的称呼,王爷爷也是京城那个圈子中人?   “前些天来我家的,自称姚正峰,他对象白莲专门跑到我妈跟前哭了一场。”   师徒二人同时嘴角抽抽:“应该没错,思瑜,你给王老师提供了有用的讯息,有事弟子服其劳。这样吧,我去联系几个朋友,看看能不能说说情。”   他这可帮了大忙,虽然她有把握能让弟弟全须全好的出来,可父母的心情她得顾忌。   “那谢谢你了,你帮我这么大忙,我得天天跑邮局,催人家给你加印。”   三人相视一笑,看有希望报仇,夏家夫妻也没再多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朝5晚9的加班结束,以后最低日更3000。   笔记本散热不好,左爪放上面敲一章,基本烤熟。亲萌,等顺丰小哥送来我新购的本子,咱就开始按时更新,你们希望更新时间几点? ☆、第34章 有力证据   九七年,这时候手机虽是稀罕物,但也没有十年前那种大哥大两万人民币一只,有价无市的罕见情况。   在思瑜的强烈建议下,夏友良这几天新入手一款摩托罗拉。黑色的外壳,顶部突出一块天线。比起板砖样的大哥大,小巧精致的它无疑是潮流风向标。   此刻,方峻正握在手中,快速的拨号后挂在耳朵上:“我这有个患者家属,未成年人,没犯什么大错。你问问法院那边,给滦城这边来个电话,没什么情况就快点放了。”   “就一个朋友,那孩子名叫……”   思瑜听到他的停顿,忙在纸上写三个字,方峻扫一眼继续说着:“夏思明,夏天的夏,安禄山史思明那个思明。”   什么史思明!思瑜想到面前此人还在帮忙,果断掩去怒气,只狠狠瞪他一眼。   方峻无奈的摊手,两人之间的哑谜,恰好被坐在正面的王鸿梁看到。   虽然小方解释过他的意图,但他无论怎么看,都能察觉到两人间那满满的暧昧。现在的年轻人,自以为隐瞒的好,可瞒不过他老人家。   “我有个哥哥在法院工作,他会尽快核实下,询问这边法院。”   轻飘飘一句话,却让夏家安定下来。这段时间求医,他们能看出王大夫师徒是十分稳妥之人。就像中药和这次亲自来诊断,没有大致把握,他们不会主动去揽事。   **   午睡时分,王鸿梁与夏家夫妇交流肝癌养护注意事项。倒不是区别对待,而是他敏锐的发现,林丽芬在个把月内病情非但没有恶化,化验报告反倒略微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如此典型的例子,让这位世界顶尖的肝内科专家十分欣喜。他敏锐的感觉到,癌症会成为先前肺结核那样困扰人类的医学难题,如今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典型临床案例。   思瑜给大人们端上水,从厨房取出几个瓜,准备继续冰上。   走到葡萄架下,她正好看到站在那的方峻。他盯着一片葡萄叶,仔细看上面趴着一只蜗牛。   “你怎么在这?”   “这葡萄长势挺好,是谁在收拾?”   方峻很自然的接过瓜,绑在支架上,提着绳子一点点往下放。   “恩……是我爸,每年秋天他都会减掉多余的树枝,把落叶埋到地下。过一个冬天,营养都集中在有数的几个枝条上,长出来的葡萄就会很好吃。”   “原来是这样,不错。”   见他动作利落的冰着瓜,思瑜干脆坐在躺椅上,看着他手臂在半袖白衬衣中摆动,肱二头肌不停地露出来。没想到这人一副文弱书生样,身上却不缺肉。   她不是真·十八岁天真少女,此人刚帮她救出弟弟,此刻又如此殷勤,肯定不会是什么乐于助人,或被她周身的气质所迷惑进而上演王子灰姑娘的爱情童话。   “这大概是守株待兔……”   她声音很轻,却还是被方峻听得一清二楚。到现在,他已经不想再探寻面前少女那谜一样的身世。   “夏家是不是要办个面粉厂?”   “恩,现在就等机器报关。”   思瑜坐在躺椅上,身体稍微有些僵直。面前此人可不是最新医学的那种书呆子,跟他合作,她必须得考虑周全。   “在这之前,想不想先去大企业学点经验?”   大企业?这词如锥子一般,顶破先前坚固的壁垒,前世一些传闻立刻如潮水般涌出。情到深处时,黄辛诚曾经说过黄家发家史。似乎是打败了当时名动一时的方家,顶替其位置。   方峻,方家……包括方才给政府部门的电话,她一直以为,如方峻这般气质沉稳之人应该是个红二代。   “你家的?”   对面点头:“算是吧,也不全是。”   那就对了,自古官商不分家。在她的固定思维里,官商勾结都应如姚、黄两家一般,一家专注政界,一家在商界发展,彼此相互扶持。   而她却忘记,有另外一种,自家同时兼顾两方。前世那个被彻底打压下的方家,似乎就是这其中的“反面教材”?   “我高中还没毕业,你觉得可以?”   “完全可以。”   虽然没多说话,但他语气中的确定还是触动了思瑜。看来这段时间她做的一切,都落在方峻眼里。   “看一个人合不合适,不在乎年龄,而是在于有没有真本事。”   这话思瑜完全同意,想起黄辛诚口中那个方家,应该跟姚家在一个平面上,甚至比其还要高。如果以此为起点,那她的复仇会容易许多。   可是她更明白,事情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当初她以长子媳妇的身份在黄家做事,还不是被束手束脚。方家或许开明些,但也不会允许她将整个企业当枪使。   “我还想好好念书。”   “那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这人,竟是丝毫不给她退路。虽然她明白一个合适的企业管理者有多难寻找,可他是哪来的自信。   “走一步算一步呗,方峻,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我欠你一次,可并不代表这要把我非要自己搭进去。”   “没让你搭自己,只是帮我管一点事。”   “好,到时候如果我有空,定会尽力而为。别这么看着我,像看一盘红烧肉似得。”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劲,方峻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她:“我不喜欢搓衣板。”   思瑜昂首、挺胸:“那就好。”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间却达成了协议。思瑜觉得她毫不吃亏,等她毕业方家还不知道在哪。不就是帮大少爷管理企业,企业都没了,也怪不到她不履行约定。   **   等太阳不再那么烈,一家人送走方峻和王鸿梁。   “这是什么?”   林丽芬接过女儿手中的书:“妮儿,这是你王爷爷留下的保健书,跟着这个做就好。”   翻开扉页,看到主编名字写着王鸿梁,她也大体了解。还没等喘口气,医院那边打来电话通知,药剂师已经被停职,在家接受调查。   “青医果然是负责任的大医院。”   思瑜却想到了临关上车门时,方峻那别具含义的眼神,这么快速的处分,中间应该少不了他的活动。   走到自己房间,她拿出前几天收集到的资料。若不是有重生的经验,她还真搞不到这个。前面用炼油厂的事威胁恐吓,再叫父亲嘱咐商业上的伙伴,双重证据之下,那些人自然会紧张。   而一紧张,自然会露出马脚,她晚上没事就出门跟着,在巴掌大的滦城,很容易就找到最后一击的有力证据。   “爸,咱们该去一趟市委办公室。妈,你在家等思明回来。”   受了这么多委屈,她终于等到这一天。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她心里抑制不住的内心的激动。   “去市委?妮儿,你有什么打算?”   思瑜抽开信封,给父母看看。看完后,两人皆是惊讶:“这,你是怎么拿到的?”   “山人自有妙计。”   眨眨眼,夏友良也来了劲。推出摩托车,他当即发动起来。   **   下午四点,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离滦城不远的市委办公室迎来两位客人。   为政者对各种风声尤其敏感,这会京城的检查系统下来的电话,已经被市委知道。所以得知两人姓名后,秘书很痛快的放他们进去。   一向日理万机的市委书记,此刻也在办公室里,亲切的接见他们。   “快坐,喝茶。”   思瑜倒上茶,直接将信封拿出来。   “这些年咱们D市的经济发展于目共睹,大家也都很感激书记领导有方。可是领导照顾方方面面,难免有不周全的地方。今天冒昧打扰,希望您别见怪。”   她这一番话说得很客气,何书记虽然是姚家的人,但市委书记却不是。之所以能容忍他,也是因为知晓对方京城里有人罩着。   市委书记打开信封,看到那一张张□□不堪的照片,面上做吃惊状。这个蠢材,爱玩也就罢了,连屁股都擦不干净。   “这……可真不好办。”   不好办?她哪能不知道这些人那一套,无非是把问题无限期的拖。送点礼过去,就给催催进度,不给好处就一直压着。   “您多费费心,我想此事,不用我再找别的朋友。”   市委书记一下想起了今早那道命令,这也正是让他纳闷的地方。既然在京里有人,那夏友良怎么会下岗?   他敢拒绝,也是怀疑瞎猫碰到死耗子。中央这会抓得严,抽查个别案件看到,也不是没那可能。但何镇长那边,可是实打实的姚家嫡系。   “您看这个。”   一只手机摆在他眼前,密密麻麻的通话记录中,一串号码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驻京办主任塞给他名片上的私人电话。   当时他没拨通,而现在人家的通话时长,竟然是十分钟!   中午刚结束电话,没过一小时那边就开始审查,这效率已经不是一般的关系。   “夏同志响应国家号召,积极下岗,你们家的事,组织上必然会优先关注。”   “书记您是我们D市的父母官,向来清正廉洁,一定不会容许这种破坏党和政府形象的*现象发生!”   夏友良同市委书记握手,彼此说着各自都恶心的鬼话,事情却是就此达成。 ☆、第35章 何书记倒台   何书记同往常一样走进滦城中心最高级的会馆,瞥了眼一楼的按摩院,他面露不屑。   王红那个臭娘们,厉害归厉害,可哪有他的梦梦温柔。   “恩?”   王红扭头,刚好看到何书记那微胖秃顶的身体,眯眯眼,她转过头继续拨弄手机。心中却想着夏家小妹前几天拜托她的事,虽然觉得不寻常,但她还是鬼使神差的答应下来。   何书记上了楼,迎面走来水嫩的女人。水汪汪的双眸,扶风弱柳的气质,他与姚正峰的喜好一般无二。   “老何,今天我右眼皮总在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怎么可能?”   虽然这么回答,但他坐定后还是没有往常的高兴劲。这几天对他来说真是非常不顺,先是公安局那边传信,炼油厂的事被人拿到证据。   他对其它厂商旁敲侧击,发现此事属实。而后医院开假药被发现,最后又收到京里领导询问案子的通知。一环扣一环,无形中他总感觉有只大掌紧紧扼住他的咽喉。   “梦梦,再问问姚家,下一步要怎么做。”   女人从他手中接过电话,今年最新款的香槟金色摩托罗拉。虽然外面商场还没上货,但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部唾手可得的普通手机。   “这样事事都要问,显得你多没主见。”   尽管如此,她还是抱着何书记脖子开始拨号。还没等拨通,一通电话进来。   “市委的。”   何书记接过电话,五秒钟后跟个烫手山芋似得推掉怀中女人。   “什么……没有的事,谁在那瞎掰。书记你这次得帮帮忙,咱们这么多年交情……”   “喂……喂……”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何书记一头瘫倒在沙发上。市里向来很好说话,这次却直接挂他电话,他怕是要大难临头。   被推出去的梦梦趴在一边,大体明白了发生何事。恐慌过后,她更多的则是决绝。老何倒了,她一个半老徐娘还有什么未来。   “这事全因姚家而起,如今咱们也只能靠他们。”   两人商量的是不错,偏偏他们高估了姚家。有用的下属自然要拉拢,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向来是被其率先舍弃的对象。   “姚正峰,这个狗娘养的……”   何书记愤怒的吼出来,先前他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失望。那头听到这边情况后,连句劝慰都没,就给了个开会的借口,匆匆挂掉电话。   都过了下午五点,这个时间哪个当官的还会开会,当他真是三岁的孩子。   “老何,你冷静冷静,咱们再想想办法。”   **   其实何书记真误会了姚正峰,即便想抛弃一颗棋子,他也不会如此明显。要按以往,他定会尽心安抚,让棋子肝脑涂地去背黑锅。   可现在,他着实没那份经历。   “黄家要一起吃晚饭?”   白莲点头 :“是黄家家主亲自打来电话,我不好拒绝。”   想起曹家给他们指得那条明路,发展几个钱袋子,即便再不愿与这些满身铜臭的商人打交道,他也得打起精神来虚与委蛇。   时间紧迫、心烦意乱,他直接挂掉滦城来的电话。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何家,还能拿他怎么样不成?   白莲本会注意这些细节,可最近她被白军缠得烦,连带想起滦城就堵心,自然也没那心思去管。   夫妻二人均是如此,误会就此铸成。等到姚家活得最长的姚同柱知晓后,一切已经无可挽回。   **   姚家的状况思瑜并不知道,不过这对她的计划毫无影响。   姚家若是管,捞出姓何的自己惹一身骚;若是不管,那正合她意。占据着重生优势,她把此事布置的面面俱到。   “妮儿,若是没有方峻,你该怎么办?”   不仅夏友良好奇此事,坐在办公室的市委书记也纳闷着夏家有没有后手。   “爸,并不是所有人都趋炎附势。有一部分人,他们有地位有能力,只为心中的正义而活。如果没有王爷爷和方峻,我会趁着机器报关去一次京城,找几个知名记者曝光一番。”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思瑜昂首挺胸:“那当然,有些地方官看着无法无天,其实最怕中央。只要有事,去北京绝对一告一个准。”   “哪有那么容易。”   面对父亲的叹息,她没再说话。的确事情没那么容易,如果不是有重生前的经验,知道准确的那几个人,她也没万全的把握。   可她知道,别人却不清楚,这也就导致许多人用不对办法,最终有冤无处倾诉。   “爸,你看那是什么?”   一辆警车呼啸而过,方向正是轴承厂家属院。   “谁出事了?”   思瑜捶下父亲后背:“应该是思明回来了,这些人办事还挺周到。”   “真的?”   夏友良加快摩托车速度,父女俩走进门,刚好看到从车上下来的夏思明,后面还跟着有些胖的王江。   比起几天前,两人精神有些萎靡。夏思明还好点,王江一下车眼眶都红了,躲在父亲后面,平素嚣张不可一世的小混混,此刻却一副受惊的小媳妇样。   “几位大哥辛苦,麻烦你们在这签个字。”   思瑜快步出来,手里拈着公安的逮捕令,这是她特意要来的。虽然办案的民警不乐意给开,但在她塞了一条中华后,还是要了出来。   重新递上一条中华,民警痛快的签了字,对他们态度也好了一截。收好字条,思瑜同样笑得开心。   白纸黑字,永远是最有力的证据。   领着夏思明进院,林丽芬立刻虎下脸,抄起笤帚就往他背上招呼。   “叫你淘,跟你说过多少遍,怎么就是不听。”   思瑜躲在一边,如果是父亲打弟弟,她还可能去拦。但母亲,别说她不舍得,就是舍得,那点力气落在弟弟身上也不疼不痒。   “思明,妈都被你气晕了一回。”   本来不声不响的夏思明红了眼眶,站住一动不动,任由棍棒落在自己身上,一生都不吭。   到现在思瑜觉得,她甚至不用再太刻意的引导弟弟。比起前世那个劣迹斑斑的孩子,此刻他还是涉世未深的少年。这段时间经历这么多事,他的成长比她预期中还要快。这辈子,他应该会走上另外一条康庄大道。   “我去做饭。”   **   随后的几天,夏家整个忙碌起来。   如今所有事的症结都在他们这,如果夏家放弃追究,同上面打个招呼,那一切都会消失于无形。   不论是张大夫一家,还是何书记都明白这一点,所以两拨人纷纷提着礼品上门拜访。   思瑜对此态度很明确,关门,放王昌!   王昌何许人也,那可是出了名的大混混,从懂事混到儿子快成人。可他这人有个优点,特别讲义气,这次乘了夏家人情,自然尽心尽力。   “何书记竟然也来给我老王敬茶,这真不错……”   “我说你媳妇顶着那一头方便面,你看到就不想吐……”   满是毒液的嘴,喷得两波人脸色直接挂不住。   “这里是夏家,你怎么会在?”   思瑜立马出来给他解围:“我们家最近有事,王叔过来帮点忙,中午顺便留下吃饭。”   市井泼妇当然不会怕这种毒蛇,遇到了反而有种敌逢对手的畅快。可何、张等人不一样,他们一直活得人五人六,几十年被人捧着习惯下来,听到这些话别提有多难受。   在小混混的攻势下,他们落荒而逃。   “王叔,真有你的。”   “思瑜丫头,别看我其它的不行,论嘴皮子,街角卖煎饼的老太太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她知道那老太太,一个上了年纪的寡妇,平日里没少哭天抹泪的占人便宜。   “那我叫她来,你们当场试试?”   “这可别,时候不早,我去给王江忙饭。”   望着他走出去的背影,思瑜暗自点头。虽然王昌人混了点,但本性还真不坏。这样的人,安在合适的位置,绝对有出乎意料的效果。   伸个懒腰,她拿起读到一半的课本。临近开学还有一周,在弟弟的“好心”提醒下,她猛然发现自己暑假作业还一点都没写。   作为一个直升高三的学生,她的作业量已经不能用恐怖来形容。一张张的各科试卷,加在一起足有两斤重。还好她是学霸,只需要扫着往上填答案就好。   “妈,不用再往外看了,用不了我开学,何书记准完蛋。”   斩钉截铁的说着,她扔掉试卷打开电视,上面正播着滦城新闻。头条毫不例外,县里领导今天在开什么会。   往常总能露脸的何书记,现在却是连大红名牌都出不来。   “你们看,估计这时候,他已经被带走调查了。”   夏友良和林丽芬面露轻松,思瑜却是成竹在胸。国人那些习惯她再了解不过,虽然人的*与生俱来,但桃色新闻对为官者而言永远是致命伤。   其打击程度,甚至重于贪污和*。当她托红姐关系,在宾馆房间装上从滨城买的最简陋针孔摄像机起,何书记已经逃脱不掉。   “思明,别只顾着看七龙珠,你的作业还一点都没写。”   演算着一条抛物线,她目光看向窗外。终于了却这桩事,接下来,面粉厂也该开张了? ☆、第36章 机器到位   时间一天天过去,思瑜比板寸稍长的头发,终于长出了一撮完整的刘海。   马上面临开学,这不长不短的时间里,滦城政坛爆发一场小型地震。县府所在地滦镇一把手何书记情妇曝光,紧接着他多年来贪污受贿之事也大白于天下。   □□加*,足以从跟上打垮任何一名官员,何书记自然免不了锒铛入狱。   知晓结果是在昨日,思瑜握着派出所的逮捕和证明,感觉天也蓝了水也清了,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   为此她还特意给轴承厂餐馆打电话,要了一大桌子菜。开一瓶牛栏山二锅头,父女俩对着一顿嗨,直把夏思明眼热到不行。偷偷唱着喝一口,呛得他半死,倒是把思瑜乐到捧腹大笑。   “姐,你古汉语练习题还没开始写!”   弟弟的话提到了她的痛脚,学霸也有无能的时候,而她的短处就是古汉语。之乎者也,每个字都有十几二十种不同的用法。虽然韵律很美,但抗不过十几年一点不用,原先古汉语词典倒背如流的她,如今完全没了记忆。   一夜过去,薄薄的五张试卷,她依旧没能做完。眼见日头升高,热度上来,嘎吱嘎吱的老风扇完全驱赶不走热度。她将刘海卷在食指上,抓耳挠腮。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老祖宗的智慧真是深奥,她彻底拜服,一字一句的查着词典,终于写完最后一题。抬头,刚好看到换上坎肩背心的弟弟,飞一般的往外溜。   “夏思明,你作业写完没?”   “你自己都没写完,还管我?”   扬扬手中卷子,她笑得得意:“不好意思,一道题不差,我已经全写完了。回来,让我检查下你的。”   虽然弟弟是男孩子,可思瑜从小就帮家里干活,虽然人瘦但力气比一般人要大。轻易的抓住他胳膊,姐弟俩回到夏思明房间。不出意外,迎接她的是大部分空白的试卷。   “为什么不写?”   “我是要升高中,初中老师布置下的那些作业,只有这一位老师会检查。其它老师都不管,我还写什么?”   “哦?”   思瑜翻着他写完的那部分,原本漫不经心逐渐被惊讶和专注所取代。全部心算一遍,她惊奇的发现,弟弟竟然全答对了。   这可是有一部分高中内容,原先基本考不及格的夏思明竟然能学到这程度,看来这段时间他真是下了心思。   “去玩儿吧。”   “……”什么?夏思明都有些不可置信。   “我是你姐,又不是你仇人,不会整天跟你过不去。”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她不认为中国那种繁重的填鸭应试教育完全正确。弟弟不是不努力,而是随机应变,把劲儿使到最该用的地方,这在她看来很好,甚至比那些苦哈哈胡乱抄上答案的要好。   “整天装大人。”   虽然嘴上犟,但夏思明心里却没有那么厌烦。姐姐的确做的比他好,而且她也是一心为他好。这么好的一个人,他不应该再想着怎么跟她作对。   **   送弟弟走后,思瑜也没多呆。   听到外面卖西瓜的声音,她拿起桌上零钱就出去。离九月越来越近,瓜也越来越难吃。不过再难吃,也比没得吃要好。   “给我挑点甜的。”   托着一袋子瓜进来,这可是全家最爱的水果。突然,她想到那个爱吃荔枝的男子。   都是一群吃货。   叮铃铃……   单调的电话声响起,将瓜放在机井边,她直接从葡萄架下穿过去。   “喂。”   “我的明信片加印了么?”   思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怎么刚想着他,这人就冒出来。   “还没,我帮你问过,邮政局今年暂时还没加印这一款的计划。”   “哎……”   “还有事么?”   “你在忙什么,难道要去冰西瓜?”望着窗外在冰西瓜的爷爷,方峻鬼使神差的说出来。   “额,你怎么会知道?”   思瑜环顾四周,她刚用针孔对付了何书记,莫非这人也在她家默默装了几台。很快她就否定了,这年代的针孔摄像机,可没有自带远程传输功能。   “还真是,思明没在家,怎么这事轮到你一个女孩子做?”   思瑜不是太矫情的人,可女汉子也有一颗需要呵护的心。虽然她不觉得男人干活天经地义,但还是被这话说的心头愉悦。   “他们都有事要忙,要不你过来帮我冰上?”   “行啊,过几天我去S市,刚好路过滦城。”   “别闹了,说吧,什么事?”   “来监督下,我未来的经理最近怎么样,有没有被谁捉进监狱。”   就这么不盼着她好?思瑜声线变平:“我没事,我妈也挺好的。你帮忙转告王爷爷一声,我觉得中医对治疗癌症应该有很好的作用。”   隔着电话线察觉到她的不耐,方峻苦笑,他这是怎么了?   “好,我会告诉他。还有就是,你家机器的报关单这两天应该能批下来,你可以联络物流方面了。”   “你怎么会知道?”   “正好有朋友负责这一块。”   这位朋友还真是多,有负责公安、更有负责对外贸易,一入大学就是从泰斗级专家王鸿梁。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思瑜突然想起了前世的姚家,就是这般与各行各业都有牵扯。   突然间她有些恶心:“谢谢,没别的事你先忙。”   听着那头传来的忙音,方峻二十二年来头一回有些不知所措。他费心的去找表弟催单,应该是帮了夏家忙是吧?为什么人家,听到后就给他吃了闭门羹?   “方峻,在跟谁说话呢,是不是乡下那些人?”   穿着套装,脖子上带着直径1.5cm珍珠项链的中年妇人进来,举止间十足的港台范儿。   “妈不是跟你说过,咱们这样的人家,交朋友得注意。”   哎,方峻无奈的叹息。他妈妈人漂亮又温柔,哪哪都好,就是对平头老百姓有偏见。   “妈,不是所有老百姓都是坏人。再说,人家说完就挂了你儿子电话,怎么可能会有心攀扯?”   袁湘立刻瞪大眼:“什么,他们竟然看不上你?这会不会是欲擒故纵?”   沙发上与方峻长相差不多的中年男子咳嗽声:“都在想什么,我看方峻说得对,你也别多想。”   袁湘只是因为自己年轻时的某些不愉快经历,所以才这般紧张。   “你们爷俩真是一个鼻孔出气,好了方峻,快收拾收拾,今晚咱们得跟姚家吃饭。”   ……   姚家,方峻回想起在滦城所见所闻。这样狠辣的人家,真会是方家可以信赖的伙伴?   **   思瑜并不知道,她与方峻的相遇,在冥冥中渐渐改变着历史的轨道。   挂掉电话,她边冰着西瓜,边想着此时滦城周边的大物流公司。想了一圈,她开始头疼。九七年这会,中国还没加入WTO,市场经济更是极度不发达,物流的概念还没兴起。   可多方交涉,日方只答应把机器从大阪运到Q港口,这还是因为日本国内经济不景气的原因。Q港离滦城足有上百千米,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路程可该怎么办?   “妮儿,绳子快脱节了。”   父亲声音提醒了她,思瑜这才发现,她想得太出神,手无意识的放着绳子,差点整个仍在机井里。   夏友良把绳子拴好,挺女儿说着事。   “那机器大概有多重?”   “不算太重,也就几吨。”   “你周叔叔是大生意的,他厂里养着大卡车,一辆应该就能运回来。”   “周叔叔?”   “就是周立成,这不是妮儿你提起来的?”   “可爸你不是说,你俩早在多年前就闹掰了,现在人家会帮你忙?”   夏友良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前几天联系债务时,有一笔就是他的,我俩顺便吃了顿饭。”   “所以,你们这是冰释前嫌了?”   “算是吧,我这还有他电话。”   思瑜叠好装瓜的蛇皮袋子,大眼睛笑成一条缝。回屋喝一杯水,眼角余光扫到那本绿色的古汉语常用字典。困扰她一天一夜的文言文,现在也可爱起来。   夏友良跟进来:“你周叔叔答应了,只是妮儿,他似乎说不要钱。”   “爸当年跟周叔叔关系是不是特好?”   “恩,当年我们俩一起背着包袱,光脚几十里地去城里念中专。在学校里,我俩是一块抢食堂的上下铺。既然他不要……”   “那也得给。”   拦住父亲那点占便宜的小心思,她义正言辞:“朋友之间互相帮忙倒没什么,比如说爸今天你种地卖棉花,周叔叔给你拉过去,不给钱一点事都没。可现在咱们做买卖,再好的朋友也得明算账,这是一种态度。”   “可老周那人向来说一不二。”   “你就是朝令夕改的人?”   “好,明天我过去的时候,带着定金。”   “这就对了,不过爸你也别碍着朋友面啥都不肯说,一定要让周叔叔给挑一个技术最好的司机。还有,咱们工厂也该开始招人了,装完机器再招,那得耽误多少事。”   夏友良刚想答应,回村里上坟的林丽芬寒着一张脸进来。   “招人这事还得另说。”   “怎么了?”   “你大舅做好人,主动帮地少的村民解决了就业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新电脑酷爱把我玩死了,等我熟悉过来反扑它。   从明天开始,更新定时。至于几点,随缘~ ☆、第37章 基友出现   一家人围坐在沙发上,林丽芬以平缓但压抑不住怒气的语调,诉说了她回娘家的经历。   中国封建习惯下来,或多或少对女子不公。刚陪母亲跑完医院,思瑜感触尤深。老人住院,伺候病床的是闺女,弥留之际分家产则一般留给儿子。   大环境如此,林家自然也不能免俗。思瑜姥爷早已去世,姥姥还活着,所以林丽芬隔三差五要回去看看。   “娘一看到我就有些为难,果然不出所料,你们大舅妈要把她娘家亲戚安进来。你小舅妈虽然没提,但看那模样,她也不想放弃。”   夏友良惆怅:“他们都已经说好了?”   “可不,人家答应的那么好,连点转圜的余地都没。”   果然是这样,思瑜抚额。两辈子她都没啥亲戚缘,别家亲戚都是同舟共济,她家则是一群周扒皮。   “妈,你不用愁,答应他们就是。”   “……”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闺女不是向来最讨厌七大姑八大姨。莫非那些过往的经历,让她认识到极品之外有极品,所以转了性子?   “我们招的是工人,当然谁都可以来。爸,我忘记说工资的事了,咱们厂不能跟轴承厂一样吃大锅饭,我们发计件工资。   既然叔叔阿姨们这么勤快,我们总不能剥夺他们劳动的乐趣。”   林丽芬看着脸色发寒的女儿,心里却是轻松不少。对于其主意,她是再赞同不过。他们家又不是养大爷的,请工人来自然要做事。   “等下次我这么跟大哥说。”   一家人就这么定下来,当天夏友良带着一沓十元的钞票,去了周立成厂里。   “老周人真不错。”   当晚回来时,他破天荒的喝到醉,整个人嘴里念叨着这句话。   思瑜也觉得周叔叔人不错,按照父亲所说,没等他人到,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去Q市的两辆大卡车,开车的均是有二十年以上驾龄的老司机。   四十左右的青壮年,经验丰富精力旺盛,正是干重要事的不二人选。而且两辆车,保证路上出任何问题,都能及时回来。   “爸,虽然咱家没亲戚缘,但朋友缘还不错。”   林丽芬点头,心有戚戚然。亲戚们怎么想的她知道,当初他们是上了大学,可他们那时候的大学都是国家统一培养,不仅不花钱,每个月剩下的米面粮油甚至还能照顾家里。   他们不欠家里什么,心里不平衡的,只是那些永不知足的兄弟们。   **   同样是好酒好菜,思瑜一家围在一起,吃得兴高采烈,方峻却味同嚼蜡。   香榭餐厅,澳洲进口牛排加上法国拉菲干红,这是京城高档次的西餐。两家面对面坐着,他对面女子穿着洛可可式繁复的蕾丝裙子,十八岁的年纪却把胸拉得很低。   “梦梦和方峻真是郎才女貌。”   白莲越看越觉得满意,黄家狮子大开口,竟然想以联姻保持两家关系。也不看黄辛诚和梦梦间的云泥之别,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同时她有点遗憾,如果把那私生女认回来,也就不用抛出梦梦。   “梦梦是个好孩子,只是我们方峻已经订了亲。”   袁湘的话让搔首弄姿的姚梦愣住了,同时她心里升起一股傲气:方家又如何,听说方峻是个天天泡图书馆的书呆子,再说他长得都不如黄辛诚好看。   “这……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袁湘心中感慨,如果姚梦是个好的,她倒不至于说出来。可儿子来路上说得那些事,让她着实看不起这一家。   她就方峻这一个孩子,当然得小心再小心。   方峻继续装扮着木头人,他倒不是多信任夏思瑜,而是好巧不巧,他最好的哥们正好在公安系统。他偶尔透露一点,整个事情真相就还原出来。   都是见过风浪的人,自然不能这样就冷场,袁湘从回忆中走出来:“你们不是喜欢吃牛排,这里的最新鲜,都尝尝。”   虽然各怀心思,但一顿饭总算是宾主尽欢。   **   吃完饭的思瑜收拾好课本,虽然拖拖拉拉机器还没到,但开学已是迫在眉睫。   跳出堆积如山的作业,她拿出影集,在母亲和弟弟的帮助下,回忆着原先的同学。一圈下来,她发现这些人日后都与她没什么交集。   “我现在这么忙,就不用认识了。”   她精力和时间有限,且心态也与一般高三学生比成绩不一样。重生回来时,她就已经给自己定下目标。她的人生很忙碌,实在没有精神去经营这些纯洁的学生时代友谊。   “哎,过一个暑假你就性情大变,总归不好。”   “咱们家经历这么多事,我性格一点都不变才奇怪。放心啦妈,同桌邻桌什么的,我总会注意点。至于其他人,你觉得高三的学生,有空来跟我闲聊?”   “那倒也是。”   拿下林丽芬,就等于攻克全家人,于是思瑜高三最后一年的基调就这样定下来。   **   不过计划终归赶不上变化开,九月一号,她与弟弟并排走着步入校门。   按照昨天恶补的知识走到高三一班,刚收拾好抽屉,上课铃准时响起。熟悉而又陌生的班主任领着一个男孩进来。   “咳咳……”   教室里安静下来,归类课本的思瑜也抬起头,映入视线的是一道熟悉的身影。一米八的个子,粗眉毛上扬着一瞥黄色的呆毛,这是周……文涛……吧?   “给大家介绍下,这是从市一中转学来的周文涛同学。今年,他将在我们班同大家一起学习。”   思瑜眼前一片模糊,与记忆中西装革履的商场经营相比,此刻的周文涛虽然稚嫩,但阳光的外表却是丝毫没变。   比起与周立成的泛泛之交,她同周文涛可以说是同一个战壕里的好基友。思诚集团刚起步时,他们夫妻经常与他一起喝到高。后来双方企业越做越大,黄辛诚渐渐疏远了他,三人行成了二人对饮。   要说两人关系突飞猛进,还是因为思明。当年思明躲着她,黄辛城也觉得这个弟弟丢人,是周文涛动用关系帮她找到人,又请来各方面专家悉心教导。   她还记得重生前,酒会上他那不可置信的眼神。在一众错愕的衣冠楚楚之辈中,那么的突兀。   “夏思瑜……”   后座用钢笔戳戳她,思瑜回过神,就听班主任说道:“你是学习委员,先跟他同桌。”   “哦……”   机械性的让开身边的空位,阳光男扬着呆毛走过来,放下书包对她一笑,露出有些参差不齐的牙齿。   “你好。”   “恩。”   点点头,她从容不迫的坐下来。虽然初见时震惊,但她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此时她已明白,为何前世她明明没有弟弟的照片,周文涛却还是能轻易地找到。   原来他们曾经在一个学校里呆过一年,以夏思明那个惹事程度,很难有人会忘记他。   “我没有课本,借你的用下?”   说是课本,其实就是试卷装订成的练习册。思瑜推过去,那边拿出一个本子,开始刷刷的记录起来。   一堂课很快过去,下课铃一响,思瑜已经想好,高三她得交个朋友。刚想说点什么,前面突然插过来一个人。   “周文涛是吧,你是不是还没练习册,我们去拿一套。”   女班长如此说着,她只得把到嘴的话咽下去。听着班长骤然温柔的口气,她不得不感叹,果然帅哥到哪儿都吃香。   后面的事果然应验了她的看法,一直到上午放学,除了英语课同桌练习口语,她没任何空跟周文涛说话。各科课代表纷纷上,一人一趟,档期已经排到了下午放学。   收拾好书包,她也不急于这一时。   好不容易摆脱同学的周文涛回到教室,就看到空空如也的课桌。叹口气,他捋捋自己的呆毛。   原来十八岁的夏思瑜这么呆,跟后世她喝了酒后一模一样。真不枉他说服父亲,放弃市里的学校,转到各项设施都不好的滦城高中来念书。   上辈子她猝死,他联合思明疯狂反扑黄家,直到收网庆功宴,喝醉后再醒来,竟然回到了十八岁高三那年。   前世他为了学英语和开阔视野,大一就申请了去英国念书,错过了与她相遇最佳时机。所以醒来后熟悉完环境,他旁敲侧击叫父亲与夏叔叔恢复关系。然后他发现许多完全不同的地方,这让他不得不怀疑。   是不是她,与他又同样的经历?   可见面后他的怀疑渐渐动摇,她完全一副普通高中生的模样,见到她也只是低着头,没有太多特别的反应。   “周文涛,中午去哪儿吃饭?”   闪过语文课代表伸过来的手,他抓起书包:“我早就安排好了,谢谢。”   跨上自行车,他朝校门口熟悉的身影跑过去,两步撵上。   “新同桌?”   没等思瑜开口,夏思明一副活见鬼的模样:“怎么是你?”   “哈,夏思明是吧,最近还打架么?”   思瑜发现,周文涛与弟弟的相识,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的同学关系。前世究竟有多少事,是她所不知道的? ☆、第38章 基友归为     时光是条久远的河——   看着前面勾肩搭背,好的要穿同一条裤子的弟弟和周文涛,思瑜突然生出这样的感慨。学校里匆匆两眼,呆毛阳光帅哥的形象已经彻底轰塌。   此刻的周文涛,分明是个遇到好基友兴奋地不明所以的半大孩子。   这样的感觉渐渐将她拉回现实,没有前世那些或光辉璀璨或痛彻心扉的过往,此刻她站在新的起点。   “哎,没了你,天天对着那帮弱鸡,我打架都不痛快。”   “我也是,王江他们全是一帮猪队友,没等犯多大错,就被大人们给抓。”   仅仅一个照面,两人开始滔滔不绝的回忆往昔。周文涛余光投到后面的夏思瑜身上,前世她不了解周家,他却因找思明,对夏家一切大概清楚。   这辈子夏家变了不少,思明没变,那改变的只有可能是别人。   “哥们,辛苦你了。”   夏思明心有戚戚然:“我听说你买了北京户口,这些年一直在大城市读书,怎么突然跑到这来了?”   “还不是为了来找你?!”   “别瞎扯,你要对哥们有那么深的情谊,当年怎么会离我而去?”   思瑜一个趔趄,弟弟这股子哀怨的腔调,怎么听都觉得娘炮?这还是那个一直以纯爷们为荣,端着架子从不管他叫姐姐的夏思明?   “非得扯我伤疤,还不是我爸,觉得市里不上晚自习太轻松,选来选去,选了最严厉的滦城一中。”   姐弟俩同时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周文涛有些拙计,怎么跟夏思明这二货在一起,他智商也不自觉降低。   虽然前世的确如此,可这辈子,他真是主动过来的!   “没事,我姐啥都会,以后让她教你就成。”   夏思明轻松的说道,思瑜上前一步,将书包扔到他肩上:“思明放心,你朋友就是我朋友,关照你们俩,对我来说万全忙得过来。”   “嗷……”   思明苦了脸,虽然知道要上进,可他还是不习惯高中那么密集的学习。   “文涛在哪吃饭,要不中午来我家吃?”   此言正中周文涛下怀:“行。”   **   夏周两家虽然关系中断了十年,但彼此间的情谊好得很快。这不,周文涛来,林丽芬并没刻意去要一大桌子菜,高接远送。   “文涛坐下,当自己家就行。”   普通的家常菜反倒让人轻松,餐厅里添一把椅子,五人坐下大口吃着。   “上次见你刚打到桌子,没想到一眨眼已经比夏叔叔还要高。”   夏友良颇为感慨的说着,同时没好气的教训儿子:“思明学学文涛,人家放弃市一中那么好的环境,主动转到咱们这苦学……”   思瑜筷子一动,他还真是觉悟高,主动转来的?   夏思明也变了脸色,反倒周文涛有些无奈:“我说了,你们都不信。”   “涛子,你没发烧吧?市一中不上晚自习过双休,那么好的环境你转来,纯属找虐么?”   林丽芬恨铁不成钢的掐儿子一把:“看看你,丢人都丢到朋友面前。”   思瑜抬头,刚好看到周文涛优雅的举着筷子,望着她母亲眼神复杂。与十八岁少年迥异的气质,瞬间让她心中升起警戒。   前世模糊的记忆让她无从判断事情轨迹是否相合,但她明白,既然她有此等奇遇,为何别人不可以?   “行了都吃饭,吃完饭孩子们还得午睡,不然下午上课没精神。”   伴随着夏友良的话音,一顿饭继续下去,思瑜却是再也没了方才的安然。一点点的夹着菜,她余光注意着周文涛。   “吃点猪肝,明目。”   一只白皙的大手伸过来,筷子上夹着片心形的猪肝。   记忆中的情景融合,那是刚打算创业时,彼时她还怀着睿睿。两人在一家中餐馆聚会,他举着银筷,为她夹一片心形猪肝:   “吃点猪肝,明目,肚子里孩子也不会像你一样眼拙。”   当时两人的争吵历历在目,如今想起来,那话仿佛印证了她日后的一切轨迹。她可不是有眼无珠,竟然挑了黄辛诚一起并肩奋斗。   “谢谢。”   大口吃着,她看着面前的一家人,还有前世最好的朋友。噩梦已经结束,这辈子她的眼睛绝对会雪亮。   **   吃完饭,说好的午休因为两人的极度不配合而泡汤。   “吃西瓜么,拔园的。虽然味不好,但过了这村可没这店。”   她的提议很快通过,不情愿的出门取瓜,不同的是,这次后面贴上一道阴影。   “夏董事长?”   “周主席!”   不同于前者的试探,思瑜语气则是完全肯定。   “既然你来了,就顺便把瓜捞上来。”   “……”周文涛一脸你就这么招待客人的表情。   “这种粗活怎么能让女人来做,周文涛,来吧,你刚吃饱饭,也该干活了。”   “你是女人?夏思瑜?”   “女汉子身份证上也是写得女的,接好。”   周文涛无奈的笑笑,三两下把瓜拉上来:“你啥时候回来的?”   “2014年初,你呢?”   “那我比你晚几个月。”   “外面热,咱们进去说。”   一道门槛,直接刷新了周文涛的三观。进门前他还在纳闷,直到好友欣慰又嫉妒的拍着他肩,满脸为什么重生之人不是我的羡慕嫉妒恨后,他才反应过来。   “思明,所以我才永远是大哥。”   拜天朝各种穿越重生小说所赐,他一直小心隐藏着自己的秘密。而如今碰到夏家一家人,他才发现自己之前有多可笑。   那些原本信任之人,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想起无条件支持自己转学还有几个投资计划的父母,他觉得自己的计划可能要改变一下。   “思瑜是不是弄了个棉厂?”   “恩。”   思瑜毫不避讳这个话题,前世周文涛是她的好基友男闺蜜,在风云诡谲的商场两人基情都禁得住时间和金钱的考验,更别提这辈子更单纯的环境。   “小本买卖,涛子大土豪,你得多多关照。”   “关照是没关系,可你能换个称呼么。原先每次你问我叫涛子,人家都听成桃子,一只水蜜桃。还有,我是豪,去掉你那土。”   “就你毛病多,叫了这么多年,改不过来。”   “小心我给你扣钱。”   思瑜站起来,掐腰:“你敢!”   “女王陛下,小的不敢。”   夏友良夫妇对视一眼,走进房间,将客厅让给三个年轻人。听到关门声,思瑜松开掐腰的手,拈住他的耳朵。   “早这么痛快不就好了。”   “哎,我真是遇人不淑,思明,求安慰。”   夏思明趁机提条件:“只要你帮我拖住我姐,让她不跟个嗜血监工似得盯着我写作业,咱们哥们啥都好商量。”   周文涛摸摸鼻子:“我还是听思瑜的吧?”   三人年岁相仿,总有自己的话题,仅仅是一会就已经恢复了当年的感情。   遇到多年的老友,思瑜是打心眼里高兴。三两句话谈成的这笔生意,更是完全解决了她的后顾之忧。   毕竟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销售!她不会多要周家钱,只求熟人公平买卖。   **   当天下午思瑜上学时,收获了无数白眼。其剧烈程度,直逼上次在青医与方峻同行。   “涛子,交给你了。”   不知周文涛用了什么法子,等到下午放学时,她生活再次恢复了平静。收拾下课本,她才发现,明天竟然是周末。   虽然高三紧张,可最近教委查得厉害,所以这周末学校特别安排不上课。思瑜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决定,她亲自去提机器。   “明天我去周叔叔家,你跟我们一块回家吧?”   “去取机器?”   思瑜点头,作为周叔叔唯一的儿子,他知道这些事并不为过。   “思明去么?”   “他也跟着去,男孩子总得见识见识。”   “那我跟你们一起去。”   “……”   虽然笑着,但思瑜还是有些无语,他就这么舍不得自己的小伙伴?难道这么大的男孩子,都带着女生身上那种对熟人的依赖?   依旧是三人行,路边同学频频看向勾肩搭背的两个男生,思瑜瞬间明白为何班上同学会对她态度有所转变。   怕是在他们心中,她从与他们抢夺高富帅的竞争对手,变成了高富帅至交的姐姐。前者需要防备,后者则是绝对需要交好的那类人。   “你就是这么解决的?”   周文涛点头:“我告诉他们,思瑜比我大两个月,是我姐姐。”   果然……她又猜对了。既然这家伙自己承认,那她就当仁不让的做一次姐姐吧。接下来的一路上,两人就称呼问题展开激烈的讨论。   独属于少年的幼稚却尤其让人舒心,思瑜正高兴着,转过胡同口,却看到自家门口熟悉的身影。   “好家伙,这是开家庭会议么?”   不大的院门口,站着她的大伯、大舅和小舅三家,三拨人面对面,各执一词,此刻正无视围观群众,吵得不可开交。   思瑜刚走近了,就听到大伯母那出了名的大嗓门:“友良姓夏不姓林,当初给你们林家养那赔钱货也就算了。现在这棉厂可是我们夏家的,怎么到头来,进去做事的都是你们林家那边的人?”   皱起眉头,思瑜寒着一张脸。这帮亲戚,给他们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 ☆、第39章 进击的思瑜   周文涛幸灾乐祸的看了思瑜一眼,思瑜对着弟弟腰上的软肉掐一把。   夏思明立刻做出反应:“涛子,今晚炒菜我叫我妈多放醋。”   平生最怕吃酸的周文涛立马见风使舵:“这些人实在可恶,怎么说话呢……”   “行了别演了。”   思瑜一直听着那边的动静,最初的怒气淡去后,她只剩哭笑不得。两辈子她一直觉得,这样贪婪的人家,能养出自己爸妈那样温和清隽的家长,不是抱养就是奇迹。   由衷的庆幸自己父母不是一丘之貉,同时她也为这些人悲哀。幸福的生活需要自己努力和争取,天天趴在别人身上吸血,那他们永远也做不到赶超。   一群卢瑟!   察觉到姐姐周身诡变的气氛,夏思明退后一步。虽然这些天姐姐对他越来越好,但在他心中的威严却是与日俱增。   与他同步调行动的,还有周文涛。前世他看多了夏思瑜对付竞争对手,她越是平静,对手的下场越惨。只是这丫头从不对自己羽翼下的人设防,不然也不会他百般暗示,她仍是看不出黄辛诚的异样。   “妈。”   被层层亲戚围在门内的林丽芬这才看到自家儿女,还有后面跟着的周文涛。想起刚才大嫂说过的那些话,她脸色阴得能滴水。   “都给我住嘴!”   虽然是病人,可她精气神在那。一声河东狮吼,倒是震住了争执的三家人。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张田芳早已红了眼。再见到思瑜,她的情绪找到了宣泄口。走过来,她扯住思瑜袖子。   “思瑜,做人可不能忘本。你这十八年吃穿,可全是咱们夏家出的。现在你们有出息了,这些人就跟蚊子见了血似得,一个个扑上来。”   她语速极快,抢在思瑜抽手之间,机关枪似得吐出这番话。   思瑜脸闪到一边,还是能感觉唾沫星子一直喷到自己头发上。她暗下决心,是时候把前世的散打功夫练起来了。   “大伯母,你离我远点,唾沫星子喷死人了。”   厉声说着,引来王秀丽一阵嗤笑。瞪一眼这个大舅妈,她挺直腰板,散出精气神:“有什么事进去说,堆在院门口,你们是真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夏学良咳嗽声:“思瑜怎么说话,友良也不管管她。”   对于大多数人家来说能成为会心一击的家教问题,放在夏友良这却是从没奏效过。他挡在女儿身前,被气得满面红光的脸舒展开。   “大哥、大舅兄、二舅兄,你们看我家妮儿多好。人精神,说话中气十足又有道理,她完全是在为你们想。”   思瑜做小女儿状:“爸,你不是常教导我做人要求谦虚。虽然我是为了大家好,可做好事要不留名。”   父女二人再次在一众亲戚面前刷新亲密度上限,夏学良有种一拳打倒棉花上的感觉。   趁着他们愣神,思瑜朝后面勾勾手,四人走进院子。连同没出来的林丽芬,一家站在大门内。守在门边,她善意的提醒:   “天色也不早,再不进来,我家关门休息了?”   张田芳丝毫不怀疑,现在她不进去,这个侄女分分钟能把门给关了。王秀丽则是比她反应更快,拽着林战军忙不迭走进去。   “叔叔阿姨,马上就饭点了,快回家做饭。”   思瑜想讨好一个人,自然有一套法子。重生之后,虽然接触不多,但每次见面她都带着明媚的笑容,亲切的喊院中人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中国人最重视礼貌,因此两个月下来,人人都对着清爽且懂事的孩子有好感。   现在见她笑眯眯的说话,人群也都识趣的散开。关系好者如隔壁王奶奶,甚至还唠叨一句:“思瑜丫头一个女孩子小心些,吃亏了就赶紧喊人。”   “恩,谢谢王奶奶。”   收下一大波善意的目光,她缓缓关上嘎吱嘎吱的木门,顺手抄起门檐下洒扫用的笤帚。   关门,是为了打狗!   “友良,大嫂我就是个直脾气,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你也别嫌我唠叨,现在买卖不好做,从外面找些杂七乱八的人,万一出什么事那可就晚了。听大嫂一句劝,还是咱夏家自家人好。”   被划归到“杂七乱八之人”中的王秀丽可不干了,她本就是不吃亏的主。当年嫁进林家不足一个月,她就能因公婆偏心幺子而闹分家。如今二十年过去,她泼辣的功夫是与日俱增。   “有些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玩意,当年白占着我妹妹一家的地,每年还收思瑜的户口钱,现在还好意思一次次登门收人情,丢人不丢人?”   思瑜一个没忍住,手上的扫帚顿一顿。似乎还没等她出手,这两家就狗咬狗一嘴毛?抬头看向一直挂着浅笑,做和事佬状的吴青兰,三家中最难对付的,其实是这看似温和的一家。   似乎应了她的猜想,吴青兰开口了。在一众山东大汉中,她一米六的身高着实小巧玲珑,加之语音柔和,每每开口都先让人心软三分。   “大嫂、夏家嫂子,大家都是直性子的人。咱们农村居家过日子,哪没有个锅碗碰到勺,有什么事说过去也就算了,亲戚间没有隔夜的仇。大姐身体不好,既然都是来看她,就欢欢喜喜的。”   思瑜将母亲扶到躺椅上,饶是处于对立面,她也不得不为这位小舅妈的口才喝彩。如果不是出身贫苦没机会念书,她肯定不会窝在十里堡默默无闻。   “其实要我说,厂子现在才建,方方面面需要的人海了去,光咱们这几家哪够。反正都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到时候具体负责哪些,咱们一家人还不好商量。”   不急不缓的语调,却成功的震住了院中叽叽喳喳的人。林战胜站在妻子身后,全是信服和支持。林战军和夏学良也想过来,再小的厂也得有分工,有人跑外有人管财务。事儿多着呢,自家人分分不就好了?   “秀丽,我看二弟妹说的也对。”   “田芳,看你把友良家气得,我早就跟你说过,说话不要那么直。”   两家纷纷转变了态度,思瑜一家也不是傻得。这帮猪队友能明白的道理,他们还会转不过弯?出钱办厂的人还没说话,这些亲戚是哪来得自信,守着当事人开始分瓜甚至架空厂子的管理权,心心念念捞个肥差刮油水?   五人对视一眼,纷纷表示脑残的世界我们不懂。   思瑜却不是能忍的人,挥起笤帚,她朝几人所站的地方走去。进入九月,院中草木开始落叶。因为来人,这天下午林丽芬并没来记得洒扫,这正好方便了她。   抄着笤帚,她掌握好力道一下下挥动,漫天落叶如飞舞的蝴蝶,坐在葡萄架下观望自是美不胜收。可身处其中,被尘土和落叶打得一头一脸的亲戚就没那么好受。   “这孩子,先去一边扫。”这是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张田芳。   思瑜做小霸王状:“这里是我家,我爱扫哪儿就扫哪儿。”   林家妯娌退后一步,幸灾乐祸的看着被喷了的张田芳,他们还有点求人做事的自觉。   张田芳也跟着后退,可思瑜哪那么容易放过他们。院子本就不大,葡萄架前面是机井和院墙,本就极为密闭。剩余空间内,他们退到哪儿,思瑜跟到哪儿。   边大力气挥动着,她边彩衣娱亲:“妈,你看我这样,像不像小燕子?”   林丽芬笑得合不拢嘴,思瑜朝那边瞪瞪眼,思明和周文涛不情愿的加入进来。没有小笤帚,他们只能抄扫帚。深刻领会精神,本就不耐烦的夏思明,每扫帚都往人脚后跟上扑。躲闪不之人,甚至被他打到腿。   “这是干什么,打人了?”   思瑜瞪一眼,声嗓丝毫不弱:“我家习惯了每天这个点打扫,再不扫,难道脏兮兮的过一晚。要是打扰到你们,直接出去就是!”   三家是为什么来的,便宜没到手时,他们会回去?望着因刚才吵架大门紧锁的北屋,他们只能继续躲闪、忍耐。   思瑜真的是在认真打扫,不过这次她扫的尤其仔细。高度领会其精神,思明和周文涛也坚持慢工出细活。这样一来,十五分钟很快过去。   出一身汗的她放下笤帚,掏钥匙打开屋门,抱出前不久刚办下来的营业执照。   “你们都想来我家棉厂做事?”   吴青兰最快稳住心神:“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们开厂子,我们怎么也不能撒手不管。”   皱眉,她将装裱好的营业执照亮在众人面前。中间一栏注册资金100万圆整晃瞎了三家人的眼睛,老二(大姐)一家真是有钱。   可这钱,还不是他们放弃读书的机会,供应他们念大学才拿到的。如今他们分一杯羹,应该不为过。   “再往上看看?”   注册资金上面一行,法定代理人:夏思瑜   这排黑色的打字刺痛了三家人的眼睛,尤其是张田芳,刚才被她咒骂没良心的死丫头,原来才是这一切的所有者。   她戳戳夏学良,后者板起脸:“二弟,你也太草率了,思瑜一个女孩子。”   看够了戏的夏友良收起茶杯,再次露出大门口那张骄傲的脸:“我家妮儿怎么了,人漂亮又聪明。厂子挂在她名下我乐意,我们全家都乐意!”   林丽芬和夏思明配合的点点头,莫说钱和主意都是思瑜出的,就算不是,他们一家人感情好,写谁名字不行?   林丽芬也起来:“大哥、小弟还有大伯,你们怎么这么惊讶?对了我和友良忘记说,我们年岁大了身上又带着病,精力不济,厂子里一切事先归思瑜和思明管。孩子大了,眼看铁饭碗也不牢靠,他们总得慢慢学点本事。”   被点名的夏思明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要管夏……姐姐管,我才不管。”   三家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思瑜早已过了被家人感动的阶段。至亲之人不用那些客套,他们这么信任她,她也全身心的信赖他们。   “咳……的确,我是厂子的主事人。”   背着手站在那,虽然拿着个笤帚,可这丝毫不影响她周身沉稳的领袖气质。   “都是亲戚,你们想帮忙,我们自然是欢迎。我们一家这些年一直信奉,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林战军和夏学良两家神色放松,唯有林战军夫妻,笑容越来越僵,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大舅。”   被点到名的林战军出列,立正站好。   “在十里堡,你干活是手好把式,全村人都交口称赞。我这也有十分重要的任务,缺了巧实能干的人还真不行。”   “外甥女你说说?”   “咱们这机器是日本进口的,自然要先进些。可是,还需要一个人站在机器口,把棉花填进去,我看你最合适。”   林战军脸色青了又白,五秒之前,他还在想着自己以后活计轻松油水多的好工作,算计着能从一百万的厂子里捞多少。   可……侄女竟然说,让、他、去、做、一、个、锄、棉、花、的、苦、力!   那是他这种大舅老爷能干的活!   “小舅和大伯我也都想好了,跟大伯不一样。”   两人幸灾乐祸的看着林战军,叫你媳妇平常扣扣索索。   “小舅人聪明,学什么都快,就去打皮面包,我妈每天会检查数量。大伯你虽然脑子慢点,但力气大,就管着卸棉花,我爸会帮你忙。”   说完她松一口气,喝口凉白开,走到大门边敞开门。   回望愣住的三家人,她补上一句:“对了我忘记说,私人厂子小本经营,我们这吃计件工资,不管谁来都一样。”   完美补刀!   还在心存侥幸,想着靠亲戚身份不干活别人也无可奈何的三家人,被这话斩断了最后一丝退路。   “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亲戚?”   思瑜说得无辜:“我做错了什么?自古以来不都是这样,干活才有饭吃有衣穿?虽然你们以前找我家帮忙,都是白吃白拿不给钱。但我也没逮着这句话,因为你们帮忙,就说一分钱都不给,我从不坑自家亲戚。”   夏友良点头:“我家妮儿就是厚道,这孩子从小就老实。”   思瑜颇为不好意思:“爸,有些话咱们关起们来说就是。天色不早,我也不多留你们。妈,我去给你熬药。”   再也没有什么,比以为成功近在眼前时突然失败更让人难受,三家跟吞了苍蝇似得。   “二弟、大姐,你们怎么能骗人?”   思瑜探出头来,语气不无厉色:“大夫说了,我妈那病经不得吵吵,惹她生气就等同于谋杀。思明、周文涛,你们俩站在那干啥,看热闹?”   林丽芬被女儿说的心里熨帖,也就把别人的话抛到脑后:“我一早答应你们来干活,现在活分下来了,不想干可以走。”   夏思明却没那么客气,拿起扫帚,他挥苍蝇似得驱赶着人。   边赶边念叨:“我们全家现在被我姐养着,敢说她是赔钱货,快走快走。”   作者有话要说:肥章,潜水的都粗来吧!   你快出来,我一个人承受不来(尔康手)~ ☆、第40章 暴力萝莉   理想照进现实,巨大的落差让林夏两家亲戚接受无能。面对敞开的大门和思明嘲讽的面容,他们刚准备骂骂咧咧。   “我妈生不得气。”   思瑜凉凉的出口,先前那句“生气等同于谋杀”震住了他们。都是平头老百姓,虽然贪婪泼辣了点,但真沾上人命官司,那可是谁都怕。   见他们灰溜溜的离开,思瑜进了厨房,炖上药后,她开始洗菜切菜。   “妮儿,放着我来。”   林丽芬走进来,脸色有些不好。思瑜却是明白,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落到今天这样彼此算计吵吵闹闹,即便经历再多也不可能心如止水。   “妈,我们给过他机会。装卸打棉包,虽然活听起来又累又土。可日后厂子做大了,哪用得着他们亲自上阵,无非就是在边上看着管点事。可惜舅舅大伯他们看不上,我们也没办法。”   “都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妈不是为他们,是为了你。妮儿,那些话你别忘心里去。”   思瑜往后瞅一眼,门帘晃动,偷听的夏思明和周文涛忙做鸟兽散。   爽朗一笑,她手起刀落,将一只茄子切成两瓣:“妈,我向来是有仇报仇的人,不会把事藏在心里自己生闷气。”   林丽芬一想,可不是,闺女刚才那场笤帚舞,她看着都解气。   “那就好。”   “恩,今晚的饭不要放醋,周文涛不吃酸。”   还没走远的周文涛脚步一顿,原来这对兄妹全都记得他的喜好。想起父亲送他来之前说的那些往事,当年夏叔叔三个月省下的补贴,二话不说借给好兄弟去追女朋友。   这家人还真都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那帮亲戚不知珍惜,反而得寸进尺,混到什么样都怨不得别人。   **   第二天一早,没等思瑜往车站赶,门口就响起敲门声。   “周总让我来接你们。”   思瑜认识此人,他正是后世周文涛的司机周永利。司机这职业虽说地位不高,可权力大油水厚,向来是亲信之人担当。   比起十几年后稳重的周永利,此刻的他虽面相憨厚,虽偶有跳脱,但从他一进门快速锁定目标起,仍不难看出其骨子中的聪慧。   她这才想起来,周叔叔选人是一把好手。棉厂如今正缺人,亲戚不堪大用,倒是可以从那边抠几个过来。   心下记住这事,她决定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   经过十几年发展,周立成已经成为鲁北最大的民营企业家。思明对此没有概念,思瑜却是大体明白其规模。   尽管心中早有准备,真正见到时她还是大吃一惊。占地千亩的大厂子,响彻天际的机械轰鸣,比起日后思诚集团,这里也丝毫不差。   “爸。”   一下车,周文涛朝厂门口打着招呼。   思瑜也看向站立的中年人,因为事业有成意气风发,三四十岁的人显得格外年轻。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前世究竟是因何原因,这么大的厂子在中国十几年经济高速发展中未曾寸进,周叔叔也老迈成满头白发。   将疑惑压在心底,她快步走过去,扬起亲切的笑容:“周叔叔好。”   夏思明有样学样:“周叔叔。”   “这是思瑜、思明吧?思瑜还记得我不,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思瑜点头:“都十来年了,周叔叔模样一点都没变。”   不止女人喜欢年轻貌美,男人也不希望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个糟老头。周立成虽然不至于那么肤浅,但也觉得夏家孩子会说话。   “快进来吧,文涛妈一早就等着你们。”   因为位置偏远,周家园区最好的位置盖着员工宿舍。除去一排居民楼外,剩余全都类似学校宿舍。周立成没有搞特殊别墅,而是住在居民楼的二层。   临近家门,周文涛有些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进屋后,他鞋子都没换,直接翘起二郎腿啃起了水果。   李然无奈的瞅了眼儿子,热情招呼夏家姐弟。夏友良带定金的事她也知道,虽然没打算要那份钱,可这样清爽的做派着实让她舒服。这些年立成做买卖,她也认识不少生意场上的人,可没有谁比夏家那一家子更让他舒服,人长得好,个性也对她胃口。   前世思瑜就与这位周太太关系很好,两人甚至亲如母女,如今她有意经营,加上李然配合,不到五分钟,两人彼此间好感值已经刷到爆。   “我怀文涛的时候,还想着两家订娃娃亲。”   周文涛吓得跳起来:“妈,你别害我。”   废话,前世他就被夏思瑜欺负到死,最可恶的是,每次母亲都偏帮此人。重来一次,做朋友还好,做夫妻?他还不想英年早逝!   “这孩子,前几天不是很稳重,现在又这么跳脱。”   周文涛嘴巴张开又合上,重生的事太过惊悚,还是等他从Q市回来再说吧。   “然姨,你就别闹我了。我们这次来,是为了跟去取机器,厂房什么都准备好了,装好机器就能开工。”   周家同夏家一样,向来十分民主。别看周立成买卖做得大,但他却是十足的妻管严。当年还是个穷小子的他,对临校出名的白富美李然一见钟情。知道李然爱美食,他常借老夏的钱去买各种美食孝敬。好不容易追上结了婚,他二十年不改本性,始终如一。对待独子,他也只当哥们,有啥说啥全无大家长架子。   当年闹到那么僵,也是因为老夏那句李然瞎了眼才会跟着他过没保障的日子。十几年来他也常后悔,所以如今两家交好,他自然是用心补偿。   “车子我早就准备好,里面的坐垫,文涛妈也给你们换了新的。”   李然横了他一眼:“当着孩子面,说这些做什么?”   思瑜搂着李然胳膊,一副亲密状。周文涛则是松一口气,两辈子妈妈都喜欢小女儿,每每都恨为啥他不是自己期盼的软萌闺女。   现在有夏思瑜顶岗,他终于不用享受过度关爱。   “快去吧,晚上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   三人坐在收拾一新的进口轿车里,周永利亲自开车,后面跟着两辆大卡车,车队往Q市方向赶去。   车子性能很好,用了不到两小时,平稳到达Q市港口。   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到货通知,她跟在港口工作人员面前,到达自家集装箱前。   “师傅,就是这儿了,麻烦你安排下塔吊好么?”   穿着同一制服的二话没说,递给她一张条子。包括船舶停靠费、港口集装箱管理费、吊车使用费以及……技工在酒店吃饭和住宿的开销。   “前三项我知道,最后这项是什么意思?”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船舶仅仅到了一天,日方派来的那一名技师,吃住就花了1000快不止。   这可不是2014年,而是1997年,这时候的一千块,能顶多次泡沫经济后一万块好么?   “我也不清楚,你们最好问他自己。”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思瑜就看到一个短头发的青年女子。与港口工人截然不同的打扮,还有见到他们时不由自主的弯腰鞠躬,让她一眼就看出来:   面前这个身高不足一米六的日本女子,正然是那个提出诸多要求,让她浪费无数点话费的日本技工!   日方不是在跟她开玩笑吧?   她感觉说自己是技工,都比这人要靠谱!   “はじめまして、よろしくお愿いします。”   思瑜能听懂这句最基本的日语,可别人却是两眼一抹黑。出乎她意料的是,夏思明竟然冲上去,叽里呱啦就是一大串。   “你跟她说什么?”   夏思明摸摸头:“我问她昨天在哪吃住?”   点头,她心中有着浓浓的违和感。等等,弟弟刚才是在说日语?   原本做好的大战日系英文的准备,此刻却是全无用处。她终于发现了一个痴迷动画片的好处,多年狂热追新番,不知不觉中思明已经get了基本日文会话。   “怎么样?”   “她说,自己以为这边酒店和餐厅的消费单位全是日元,感觉好便宜,所以就点了几道爱吃的海鲜。”   “比如?”   “海参、大闸蟹,她还从渔民手中买了两串珍珠项链。”   打眼一扫对面女人脖子,她一眼就认出了那外表抹了层珍珠粉的假冒珍珠。心中无奈的叹息,怎么凡事就不能给她省省心。   这位浓浓日范儿的美女技工,一看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小白。   “问她,会装机器么?”   “井上说……”   “井上?”   “恩,姐,她叫井上清。井上小姐,这是我姐姐夏思瑜,这是我哥们周文涛。”   半英语半日语的说着,夏思明那蹩脚的口音,此刻却出奇的与井上清交流良好。而后思瑜看她兴奋地打开背包,珍而重之的拿出一个木框递给她。   思瑜借过来一看,上面“ICME”四个大字闪瞎了她的眼。打量着面前女人富含胶原蛋白的脸,怎么她年纪都不会大。   如此年纪轻轻,竟然已经是国际注册机械工程师。   周文涛也大吃一惊,这个证最低要求本科学历三年以上相关工作经验。单有这个还不够,没两把刷子绝对考不下来。   面前这个麻烦精,瞬间在他心里变成暴力萝莉、机械怪才。 ☆、第41章 李然的身世   客观上来说,思瑜并不是一个怎么相信证件的人。生在天朝,享受着低头马路可见的“办证:138XXXXXXXX”,做惯了总裁看多假证件的她,只相信人的真本事。   “告诉她,中国的消费不是日元。所以这笔开支,我们要酌情从她薪水中扣除。”   思明有些为难的翻译,那边吃惊的捂住嘴后,红着脸连声鞠躬的答应下来。   “我并不清楚。”   稍显可爱的声音弥补了她英文的平板,思瑜很快明白她的意思,她是真的迷糊。而且现在,她同意用薪水弥补消费。   这倒让她对这个日本小姑娘的印象稍有改观,勇于承担自己的错误并且主动改正,一般人都不会对这样的人产生恶感。   “那我去交费,师傅,该在哪边交?”   形势比人强,尽管费用多且杂,可如今机器还在别人地盘上,就是收费再高她也得忍住。   “还是我去吧,这边我比较熟。”   周文涛主动接过任务,思瑜很干脆的把钱包给他。术业有专攻,中国是全球最大的纺织品出口国,上辈子他早已熟悉这一套。而她的房地产方面,除去设计一般不需要同外国人打交道。   趁着这个空当,她仔细端详“ICME”证书,随口问道:“这部机器需要多大的空间?”   “厂房最低14码,地面宽20码。”   “多久可以装好?”   “工人足够,每天八小时工作,五天就可以。”   “明白了,谢谢。”   虽然是简单的问题,但她询问过程中一直观察着井上清的神色。虽然人萝莉,但涉及专业时,她没有丝毫犹豫,眼神明亮声音肯定,明显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这个技术员可以用,突然她想起滦城那些人的排日情绪,怜悯的看了此人一眼。   滦城作为老抗日基地,如今古建筑上还残留着当年日军侵华时的弹孔。包括她的亲生祖父在内,当年半数壮丁入伍。如今存活下来的几位残疾老人,心里有抹不去的血的教训。   这是她无法改变的事实,不知日方派这么娇小的一只来,是出于何种打算。可在中国的这段时间,需要她自己去适应。   “都好了,咱们闪开,让车进来。”   轰隆隆的塔吊将集装箱升起来,平稳的放在大卡车上。眼看到中午,思瑜干脆做主,请忙活一上午的众人吃了顿海鲜。   “这个……好吃!”   喝着啤酒,啃着花蛤,井上清突然吐出一句中文。这可惊呆了饭桌上的汉子和女汉子们。   “你……会说中国话?”   “私のMum是重国人!”   中日英三语的话,让思瑜嘴角抽搐,好悬才没笑出来。而一旁的周文涛,早已不顾形象的扔掉啤酒。   反倒是认为自己日语过关的思明有些尴尬:“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中国话?!”   井上清一脸无辜:“中文……坏。”   “好了思明,姐姐以后不会再打扰你看动画片。”   “什么啊,我才没有那意思!”   思瑜干脆顺毛撸:“恩,你比我们都成熟。都吃得差不多吧,老板,结账。”   看着一大桌子菜,不到一百的消费,井上清脸更红了。   思瑜拍拍她的肩:“看到了吧,以后要货比三家。不是中国人骗你,而是你选得地方太高档。”   才二十二岁的小姑娘看着她,露出个无比卡哇伊的表情。思瑜有种预感,她似乎找了个大麻烦。   **   一路无比平静,到达周家厂子时才下午三点。   “好不容易来一次,思瑜和思明今晚就留下,明天跟文涛一起回去。”   面对李然的星星眼,思瑜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给家中打个电话,她干脆进了厨房帮忙做饭。   “阿姨刀工真好。”   这倒不是她故意夸,一旁可以穿针的豆腐丝,就足以说明一切。   “熟能生巧,这还是当年大哥教我的。”   “大哥,李叔叔么?怎么没听周文涛提起过有个舅舅?”   李然望向窗外,蹙起眉头。看着一旁关切的小丫头,不知怎地,她突然想把压在心底多年的事倾吐出来。   “好多年都不联系了,是我对不起大哥他们。”   思瑜拧慢水龙头,默默听她说着。当年李然父母极力反对她嫁给一穷二白的周立成,可最后她还是义无反顾,脱离那个家来到滦城。   “当年出门时爹说过,只要他活着,我永远都不要踏入那个家。”   “……”   思瑜捞出洗干净的菜:“所以,阿姨当真没回去?”   “恩。”   “阿姨,我觉得事情没那么严重。如果周叔叔跟周文涛吵架,一怒之下让他永远不要回来,那你会不会想他?”   李然擦擦眼角:“我当然知道,所以在文涛爸赚下这份家业后,我曾经联系过。可接电话的大嫂告诉我,二老有高血压,且一直对我当年之事耿耿于怀。”   “怎么会这样?”   默默的洗着下一份菜,她有些难以置信。默默回忆着上辈子的事,她记得周文涛说起外公外婆,话里话外他们是一对很慈祥的老人。   “就是这样,不论如何,我总得顾念二老的身体。”   “阿姨,我总觉得此事有蹊跷。最疼爱的女儿回去,二老只会高兴,总不至于高血压到危及性命。再说接电话的是你大嫂,你怎么知道此人秉性?”   没等李然回答,门被推开,一直找机会的周文涛进来。   “思瑜不用胡思乱想,这事我知道。妈,大舅妈姓黄是吧?”   “恩,文涛你怎么?”   李然看向面前的儿子,知子莫若母,她总觉得从要转学起,儿子就变得怪怪的。言行举止,似乎要成熟许多,越来越像他爸。   “思瑜,我大舅妈,正是黄辛诚的姑姑。”   “难道?”   “恩,就是你想的那样,黄家人传统,专坑亲戚!”   “你们俩在说什么?”李然有些疑惑。   思瑜陷入沉思中,怎么重活一次,她接触到的人都如此陌生。先是方家,能养出方峻那般人物,如此迅速的摆平何书记,肯定不会是一般人家。   现在又是李家,周立成能从默默无闻的穷小子,白手起家经营下这么大的产业,背后定有人支持。而这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远在京城的李然娘家。   可前世她经商多年,京城达官显贵她几乎都认识。按理说,不该对如此两家人一点印象也无。   侧耳听着周文涛所言:“妈,黄家早已被曹家收买,前世趁着换届,在背后捅了李家一刀。”   仅仅是一句话,一切都对上了号。记得前世此事,偌大的姚家宅子整日空空荡荡,包括姚同柱在内的男丁整日忙于奔走。   一代江山,新人换旧人。在新一届的选举中,李家和方家所在阵营双双失利。因此她没见过惊才绝艳的方峻,周家偌大的企业,十年来也一直在走下坡路。   李然早已呆住:“涛,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跟夏思瑜一样,有前世的记忆。”   思瑜配合的点头:“是这样。”   李然整个大脑处于当机中,重生?那是什么玩意?从小父亲就教导她:一切鬼神之说都是封建迷信!   “妈,我不是鬼,我是人。”   儿子手心的温热提醒了她,李然瞬间反应过来。这可是从她亲儿子,还有她一见如故喜欢得不得了的小姑娘,他们俩能有什么问题?   “先做饭,文涛你去颠勺。有外人在,啥事吃完了饭再说。”   思瑜戳戳呆住的周文涛:“快去做饭,没看我和李阿姨忙成什么样了?”   周文涛摸摸鼻子,有些适应不良。这么震撼的消息,不该石破天惊而后食不下咽,怎么母亲就如此淡定。而原本该处于风暴中心的他,甚至被委以大厨的重任?   尽管如此,他还是认真干起来。这顿饭吃好了,等母亲回过神来,他也能少受点罪。   **   这一夜,思瑜是在周家主卧室度过。至于招待井上清的任务,就交给了“会日语”的思明。   李然比她想象的还要淡定,收拾完桌子,她拉着三人进了主卧。   “这房子隔音效果绝对好。”   对于儿子的重生,周立成同样很淡定。他与夏家夫妻想得一样,这可是别人求爷爷告奶奶也没有的好事。   “现在赚得钱,也足够咱们花两辈子,实在不行,大不了移民。至于夏家,思瑜有这本事,在哪不能活好好的。”   撂下这句话,就连思瑜也豁然开朗。随着这段时间的忙碌,她渐渐将仇恨压在心底。复仇之事本就在五五之数,即便重生她也不能打包票一定成功。   人生还有很多事要做,只有她过得越来越好,才有报复那对狗男女的可能。   “周叔叔说得对,不过这毕竟是最坏的打算。阿姨,我们怎么也得做最大的努力。首先第一步,你得让李家开始提防起来。   李爷爷高风亮节为国家不顾一切,可不代表别人也都这么想。”   众人一致通过,眼看时间还不到七点,李然手哆嗦着,拨通了那几十年来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思瑜手撑着椅子,眯着眼合计起来。似乎撬动姚家和黄家,也没有她预计中的那般困难。 ☆、第42章 联系李家   思瑜琢磨着当下的情况,她并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之所以不了解当年之事,也是因前世初到姚家,根基不稳,忙于在白莲姚梦母女求生存,所以才没关心周遭之事。   好不容易等她大学毕业,结婚生子手握实权,那于权力斗争中失败,早已跌入尘埃的方李等家族,自然不得入眼。   因缘巧合,若不是今生重遇周文涛,她也不会这么快便知其中内情。   当即她便有了大胆的设想,夏家如今萤火之光,未有十几二十年,怕是难与日月争辉。姚家向来视他们一家为眼中钉肉中刺,怎会任由其成长。   蚍蜉撼树谈何易,但若借力打力,事情则会简单许多。先前一个方家还不足以让她下定决心,此刻再有李家,她却不得不动心。   何不给几家惊醒,让其与姚黄两家相搏。方李等家既可保存实力,而夏家也有喘息发展之机。   拿定主意后,她便安心听起了电话。   **   近乡情怯,虽不是双脚迈入家门,可乍然与相隔二十年的父母联络,李然也有些紧张。   周立成握住妻子的手,无声中给予她鼓励。他岂不知,当年岳父岳母极力反对,为的不过是怕他成为陈世美之流。一片拳拳爱女之心,这些年为人父,他也是感同身受。   “阿姨,你打李叔叔电话。”   李然错愕,从善如流的扣下听筒,重新拨号。   嘟嘟声响了三声,那头传来温和的中年男声。   “喂。”   “哥。”   “小然……”北京办公室内,李易握着听筒,声音中有些颤抖。   “哥,爹娘他们在家么?”   李易顿了顿,从右边抽屉抽出一份文件。妹夫厂子稳步发展,也没有人敢找麻烦,怎么妹妹这时候打电话来。   “我没在家,怎么,谁欺负你了?”   与儿时一般的关切语调,却让李然潸然泪下:“没有,我就是……想你们了。”   “别哭,我这就回家。娘这些年给你打电话,也总是没个人接,她还伤心的不行。”   李易平静的说着,此刻他已经意识到不对,可一时间也无从怀疑。   “什么……”李然止住眼泪:“我从未接到过娘的电话,打过去几次,大嫂话里话外,说二老心灰意赖不想见我。”   “你别急,等回家我自会问清楚。”   “恩,大哥,家里最近如何。”   “都挺好的,就是马上要开会,事情有点多。”   李易与李然相差五岁,当年妹妹的降生,给懵懂的他带来无尽欢乐,兄妹俩自幼感情甚笃。两人父亲高风亮节,养得儿子颇有君子之风。而后娶妻,更是放心将家中之事交予她,几十年间信任有加。   可他也不是蠢笨之人,如此两相合计,先前妻子种种可疑之处纷纷浮出水面。握紧公文包,他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赶。   这边李然放下电话,接过儿子手中毛巾擦擦脸,颇有些不好意思。   “让思瑜见笑了。”   思瑜笑笑,并不多言。寂静的氛围反倒让她很快平静下来,比起儿子口中李家失势,大哥郁郁不得志,如今出这点丑算什么?   若不是厂子离不开人,她真想立时驾车奔回京城,向父母兄长言明这一切。   “黄玉能瞒下这么多年,也与大哥和我性格有关。不过以我了解,大哥有所察觉,定不会被她糊弄过去。我只是担心爹娘,年近花甲受此刺激,会不会对性命有虞。”   思瑜坐好:“阿姨,京中名医多,再者得知你消息,二老不知如何高兴,定会安然无恙。如今最为重要的,则是如何防备即将到来的灾祸。如今已是九月,时不我待。”   刚轻松下的气氛再次凝重,思瑜和周文涛不说,两人有前世经验,自然知道此事分量。李然自小在那环境中长大,见惯了争权夺利,她更明白失势力后的惨淡下场。   唯一了解不深的周立成,看妻儿这般严肃,也认识到事件的严重性。   “前世之事,我并不太清楚。周文涛,还是你来说。”   周文涛点头,从前他与舅舅关系密切,旁敲侧击,也算对那段知之甚详。趁此机会,他当即不疾不徐的说起来。   **   周家不大的房子内灯火通明,远在京城,李易从车上下来,三两步迈入家门。   “老李回来了,娘想吃炸年糕,等会才能吃饭。”   李易看向妻子,她长得并不算绝美,五官之间甚至有些男儿的英气。可这些年,她抛弃事业一心相夫教子。投桃报李,李家也给予她应有的尊重和地位。   如今她巧笑盈盈,神色无懈可击。可他信任自己的妹妹,多年来他从未听妻子提起过妹妹联系,单这事就非常可疑。   “好,对了,今天回娘家怎么样?”   “还不是那样,我给辛诚买了一套新出的牛津字典,嫂子脸色总算好了不少。”   提起黄家,李易不由得多注意:“怎么,那边为难你了?”   黄玉到不扭捏:“也不是为难,嫂子看中了姚家那个女儿,本来打算定下她跟辛诚的事。可那边却三推四阻,这两天她火气正大。”   “恩,我先去书房。”   想了想,他还是补上一句:“你也别太放在心上。”   黄玉皱眉,她总感觉今天的丈夫有些不对劲。若是放在往常,他该是直接上楼,而不是停下来特意安慰她。   李易一直观察着妻子的神色,只一句话就这样,以前他怎么没注意。脱下外套,他转身上楼。推开书房门,父亲正坐在里面打棋谱。   “下班了?”   “爹,你可收到小妹电话?”   李老爷子出身军政世家,为家主多年,秉性刚硬,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主。   “提那个死丫头做什么,我就当从没生过她。”   握紧拳头,他如幼童般鼓起腮帮子。多年捧在手心的明珠,竟然那么狠心二十年不联系他,真是让他伤心。   李易岂不知父亲心思:“爹,妹妹这些年一直打你电话不通,今日着急才联系上了我。”   “什么?臭小子,还敢骗你老子。”   “这是真的,有人告诉妹妹,你和娘身体不好,又生她的气。若是贸然联系,肯定会得高血压。”   “混账!谁敢诅咒老子!”   李易顺着他说下去:“说来惭愧,小妹口中之人,正是黄玉。”   “她?”   李老爷子皱眉,媳妇是个心眼多的,当年他也是看上这一点。时代在变化,先前单凭真刀真枪立下军功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儿女皆被他教育成直肠子,李家需要一个有手腕的儿媳。   所以虽然看不上黄家小家子气的做派,观察黄玉一番,见她眉目间有英气,他还是定下来。   “儿子也不确定,所以才来告知爹。”   李老爷子放下棋谱:“明天你上班,去电信局找老方查下这些年咱家通话记录,此事别声张。”   倒不是他不信任女儿,此刻他心中已是有了成算。可以来他怕打草惊蛇,二来他也得给儿媳一个辩白的机会。   “方家?”   “恩,你方伯伯为人清正,与我有多年交情,此事交于他最是放心。”   “好,那娘那边?”   “暂时先别告诉她,等事情确定下来也不迟。我总感觉,此事没那么简单。”   说完他站起来,松松筋骨,望着外面乌云满天。马上要变天了,怕是这次,他也得不得闲。   **   李家之事就这样定下,这边忙活了大半夜,思瑜也终于能洗漱躺下。   周家虽然住得是居民楼,面上老板与工人打成一片,内里却别有洞天。两层楼房打通,中间以一楼梯相连成复式。   平日一家人只用底层,如今来客,二层客房也被收拾出来。   思瑜上去时,就见弟弟与井上清打成一片。两人肥瘦差不多,且都留着短发,从背后看上去,还真像一对兄弟。   “姐。”   思明站起来,手中握着一厚本书。思瑜眯眼瞅着上面复杂的结构图,突然想起前世弟弟被埋没的特长。   从小他就热爱拆东西,前世多年重逢后,她已在外面有住房。家中偶尔坏个灯泡,堵了下水道,他三两下总能解决。   当时做房地产她没往深处想,如今一切却都对上了号。思明他,应该对机械方面有天赋。   “如果喜欢,我可以跟学校请假,让你去帮忙装机器。”   “好。”   见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她也松一口气。前世强求他学习企业管理,那么大的公司随他操控多年,思明于经贸一事依旧是半吊子水平。   现在他明显兴趣浓厚,若能学有所成,不论日后如何,总不会过太差。   一旁井上清比划着,很痛快的表示可以教他。   思瑜则是有另外的合计,若是她肯尽力,那一万块的食宿费她也就不收,全当给弟弟请个家教。   当即她说出来,井上清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这都是我的失误,真是麻烦你们了。我也教不了他多久,不用再额外收费。”   没有老板不喜欢这样的员工,思瑜当即对这个甜美的日本小姑娘有了更多好感。钱的事以后再算,若是在滦城这段她受到排挤,她倒是可以保护一二。   决定好后,她终归是抵不住疲累,趴在床上睡过去。 ☆、第43章 欠债还钱   “谢了。”   思瑜背着书包走出教学楼,后面一只手拍到她的肩上。单听声音,她也不再怀疑。   周文涛跟上来,十八岁的少年正是阳光的时候。虽然有过重生经历,但他终归没有思瑜这种深仇大恨。常天跟高三学生混在一起,没多久他已经适应了青春洋溢的生活。   “不用感谢,下次你写,我来抄。”   笑容瞬间变成苦瓜,他怎么这么倒霉,遇到了这位一点都不肯吃亏的主。不过是抄个作业,出于涵养道谢,竟然又被她抓住把柄。   思瑜一脸严肃:“涛子,我家小本买卖,我得时刻顾忌着点。咱俩这么好的朋友,你得有分担的觉悟。”   即便是学霸,她的脑容量也有限。尤其这年代兴起一股不让用计算器的风潮,那些故意为难人的数理运算,也让她无线头疼。   左右她不怕高考,偷偷懒又不影响大局。   “好吧,一半一半。”   “成交。”   两人心照不宣,不顾惊讶的围观同学,直接走到校门口跳上一辆车。开车之人正是周永利,此时他已经成了常驻滦城的司机。   **   思瑜买机器时,是想着找周叔叔借调几个人才。可后来她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开口。   原因无它,周文涛也是重生的。作为周家未来的接班人,他又不是什么纨绔耳饰子,自然对自家企业人才了如指掌。   人才这种东西,放在哪都是稀缺资源。若是她贸然开口索要,周家碍于情面不得不给她,事后难免心里不舒服。   不过让她庆幸的是,周叔叔极为重视这个儿子。听闻他决心在滦城读书,直接把周永利派过来常驻。   周文涛并不是小心眼的人,相反他非常重感情。前世他肯花大代价掰正夏思明,后来又为思瑜复仇之事奔走几个月,重来一回这份情谊也不会变淡。   在他有心之下,周永利也成了夏家半个司机。夏友良不是吝啬之人,当即他就决定,车的油钱夏家全包,周永利的工资夏家再加一半。   周永利那里有钱赚,而且还是过了老板明路的,干起活来自然格外起劲。   如今两人就在前往五里村的路上,一路走来棉花已经结桃,少数发育的好的,甚至咧开嘴,露出其中白花花的棉絮。   “厂子得快点建了。”   “的确是,我爸那边又得忙活一阵。”   棉纺织行业虽然没有明显的季节性,不过秋收时节仍是最为忙碌。思瑜前世虽然不做这一行,可她本就聪慧,对经商之事一通百通,几个月注意学习下来,如今也算是半个行家。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转眼就到了厂子前面。   **   还没等进门,就看到外面围了一大群人。为首之人虽然看不清,但听那高嗓门,除了张田芳还有谁。   思瑜皱眉:“后备箱里有管钳么?”   “没有,不过有几把唐刀,上次一个叔叔送的纪念品。”   “那比管钳要好,一人抄一把,咱们下去。”   对于这些亲戚,她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今天不管是什么事,正好一次了结。   唐刀共两把,自然是没有思瑜的份。她走在前面,周永利和周文涛一左一右跟在后面。滦城一中的校服本是蓝黑色,周永利也穿着黑西装。   两人这样走来,到还真有几分震慑人心的味道。   “出了什么事?”   张田芳趾高气昂的走出来,看到两把刀时哆嗦一下:“思瑜,你们不是要收棉花,我和你大伯一直给你们问着。”   “那怎么这么多人围在这?”   “是她,不按咱们说好的价格给,非得一斤降上一毛钱。”   顺着她手指方向,思瑜看到被围在其中的井上清,此刻她正激动的说着什么。见到她来,忙冲出突围跑过来。   “你看!”   简单的英文说着,她抬起一个仪器。别人不认识,思瑜却知道,这正是她刚托周叔叔买来的湿度剂。   此刻上面高悬的数字让她一阵心惊,竟然比刚从地里摘下来的还要湿。   她知道有些商贩为了牟利,私自往棉花里喷水,然后外表包上干棉花。这样一百斤一个的棉包,最起码可以少给五斤棉花。   这样二道贩子是赚足了钱,可亏得却是棉厂。亏点倒是没关系,可以现在的湿度,棉花堆放个十天半个月,不等出厂里面就会发霉发烂。只这一出,她苦心好几个月的棉厂就得全部泡汤。   “这是谁家的棉花?”   “我们收的,都是上年放到现在的东西,可干可干了。”   思瑜简直无话可说,她这个大伯母还真是,肚子里墨水没几个,整天净想那些旁门左道。   “大伯母,你自己看。”   张田芳疑惑,看什么?   “这是什么玩意,不信你摸摸,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们?”   思瑜点头:“大伯母,你觉得我能相信你?你叫思亮来看看仪器上这串英文是什么意思,井上清一个外国人解释不清楚,工厂里其它工人不明白,那我说给你听。   这是湿度计,往里面一插就知道棉花的含水量。滦城小地方自然没几个厂子用,可临近几个城市全都在用。”   看她还想狡辩,她一跺脚哼起拳头,要紧嘴唇说道:“不信,咱们送质检,等检测报告出来,我直接拨打警局电话告你欺诈!”   一听说要被告,张田芳乱了阵脚。她一个大字不识的村民,对那对带警徽的人天生惧怕。   思瑜环胸,给疑惑的周文涛安定的眼神。她自然知道,这种情况公安局一定不会管。可重要的是,张田芳也不知道。   只要她认为会管,从而生出恐惧之心就好。   “国家这阵子正严打,大伯母也听说过思明的事。谁往棉花里注水,肯定被罚得比以前要重。”   话音刚落,就有村民嚷嚷起来:“我们卖的都是放一冬的棉花,干得厉害,这可不关我们的事。”   “是啊,我们今天是被他们叫来的。”   三言两语,事实真相拼凑出来。夏学良眼见捞不到肥差,干脆另辟蹊径,收棉花注水赚取高额利润。棉厂如今已经开始收购,井上清今日无事正好跑到检验上玩,正好查出他棉花有问题。   眼见计谋不成,两人干脆扯着民族仇恨的大旗,叫来当初收购的农户,扯着抵制日本人的大旗,实际上就是把事闹大,逼迫思瑜吃下这亏。   如今眼见不成,她干脆见风使舵:“前几天下雨,棉花放在院子里,可能受了潮。思瑜,你看去掉水分,就收下吧?”   “不行。”   “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们占了大家的地开棉厂,就连这点方便都不给?”   思瑜实在不明白,张田芳哪来的自信,认为她一次又一次毫无底线。挥手从拿过周文涛手中的唐刀,她利落的挽个花,将刀插在砖缝里。   深觉自己前段时间功夫没白练,她满意的点点头。   “大伯母,人可不能睁着眼说瞎话,这棉厂原先是面粉厂。是我们家接过这烂摊子,为村集体省去一大笔麻烦。另外,小本买卖也得保证质量,过了水的棉花我们一概不收。”   唐刀已经开刃,寒光闪烁,张田芳打个哆嗦。   为了收棉花,她可是拿出了村里所有积蓄,甚至包括儿子上大学的钱。满以为过不了几天就能大赚一笔,可如今明显是不成了。   她也知道棉花过水会烂,可友良已经那么有钱,哪还用在乎这一星半点。   “学良,你来说说?”   无奈的朝丈夫求助,夏学良看着早已散开的村民,揉揉眉头尽量释放出大家长的尊严。   “思瑜啊,这棉花你收下,算大伯欠你一个人情?”   他满以为这样放下面子已经极为客气,可思瑜那是吃这一套的主。   可他却不知道,越说思瑜越是厌烦。   “大伯的人情?这些年,你们欠过我家多少人情。你一说我倒想起来,前年你家盖房,还问我爸借了五千块钱,到现在别说还钱了,一分利息都没见着。”   手握唐刀,她招来一直在门卫徘徊的王昌。这是厂里招的第一个工人,专门管保安科。王昌活了这么多年,混混着一直被人看不起,又赶上下岗风潮,正是走投无路之时。   如此绝望的情况下,他突然被夏家重用,虽然保安科就领导着几个老头,但也够他感激的。加上保安一事,就要与那喜爱偷鸡摸狗的刺头打交道,正符合他的秉性,所以他干起来格外有成就感。   “思瑜,有什么事?”   “王叔,你带人卸下二十个棉包,好好看着,不能让人接近。”   “好咧!”   王昌撸起袖子就要靠近,张田芳却是着急:“思瑜,你这是要做什么?”   思瑜挑眉:“做什么?大伯母,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既然你们求着要我收下,那我也不能不答应。棉花两块钱一斤,这一包就是两百块钱,二十五包正好够准账,利息我就不要了。”   “不行。”   张田芳就要往自家车上扑去,思瑜抡起唐刀,刀背挡在她身前。   一直站得笔直的周永利也上来,拦住着急的夏学良。少数几个还没走的村民,见此也都摇摇头。   心肝坏成这样,人家思瑜要自己的钱也是无可厚非。幸亏他们的棉花都是要的现钱,如今这里也没他们什么事。   尽管两人着急,可他们哪是棉厂这么多人的对手。没过多久,王昌指着厂内一大堆棉包,告诉他们已经卸好。   “我只要我那一份,你们要是再不走,拦我做买卖,那我真报警了。”   说完她拿过周文涛的手机开始拨电话,张田芳被吓破了胆,忙催促夏学良上车。他们欠老二家的可不止那五千块,万一这臭丫头算总账,那可如何是好。   车子绝尘而去,自此两人虽想讨回来,但都被王昌打击回去。眼见棉花开始变味,两人没办法,直得将其晒干。一来二去,刚好赶上新棉丰收,棉价暴跌。   将近十万块钱的棉花一倒手,赔了大概三分之一,夫妻二人倒是好些年没缓过劲来。 ☆、第44章 又一个吃货   思瑜自然知道损失了那批棉花,大伯一家可能十年八年都缓不过劲来。   “但是爸、妈,如果不来次狠得,咱们就得十年八年受他们的骚扰。如果他们踏踏实实,靠收棉花的差价赚钱,都是亲戚我绝对给这个机会,照单全收。”   林丽芬有些疑惑,倒是夏友良很想得开:“妮儿这么做也没错,这亏咱们不能吃。”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处出来的,夏学良夫妻如此,林丽芬怎么可能跟其亲近。之所以为难,多数是怕一次次跟大哥闹得僵,丈夫心里多少会存点疙瘩。现在听他表态,她自然也不会再多做其它。   “爸,你说这么一通下来,舅舅他们还敢不敢再有其它想法?”   林丽芬一口喝掉中药,将碗拍在桌子上:“他们敢。”   父女俩对视一眼,均是轻松一笑。谁不希望亲戚和睦,见面笑脸相迎,舒舒服服过日子。可人心无足,对付有些人,必须得拿出壮士断腕的气度。   “快要吃晚饭了。”   思瑜刚想去厨房,客厅内电话铃突兀的响起。   “喂。”   “思瑜?”   许久未曾听到这声音,思瑜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方……峻?”   “恩,是我,这是我研究室的私人电话。”   思瑜抓抓头发,虽然没想留长,但她怎么也接受不了之前的板寸。几个月下来,它张长了不少,通过林丽芬一双巧手,几剪刀下来大体呈*头,正好适合她当下的年纪。   此刻头发缠到手指上,她坦然说道:“我家电话不带来电显示,这样吧,我把电话号码记下来。”   女孩子声音并不甜糯,相反带着点清冽的味道。相隔千里,话音透过听筒传到方峻耳中,疲惫了一天的神经如遇清泉滋润,惬意无比。   想起几次三番巧遇他,无意中炫耀拔步床红宝石的妖梦,他更喜欢夏思瑜这种坦然和爽利。   “好,我这边号码是……”   思瑜快速记下这串数字:“好了,你这时候来电话,是有什么事?”   “我们研究室新进一批设备,是用于治疗肝癌的,王老师想请伯母来。”   若是旁人邀请,思瑜或许还会迟疑,毕竟谁都不会贸然拉自己母亲去给研究室做小白鼠。但是对面是王鸿梁,那位医德堪称业界表率的老人,她将话过下脑子就答应下来。   “好,什么时候?”   约定好时间,她向全家宣布这一喜讯。林丽芬自然是高兴,虽说紫杉醇对癌症有奇效,可这种病哪能不受折磨。这些天,她每晚睡觉前都得忍受一阵酸疼。   再没有人,比她想早点摆脱这一病症。如今家中蒸蒸日上,她也想健康长寿。   **   夏思明从外面回来,就听到全家人在商量此事。   虽然高兴,但他却没显示在面上,而是推开门,亮出身后的人。   “清桑,你怎么来了?”   “我请她来吃饭。”   井上清朝大家一鞠躬,红着脸说明来意。思瑜听了,简直哭笑不得。原来这日本姑娘,自从来中国后,对滦城各色面食上瘾。   今天夏思明跟她学徒时,将林丽芬带去的盒饭分她一半,吃饭后她立刻惊为天人。稍稍透露下,大方的夏思明当即邀请她来家中吃便饭。   “这不是鱼香茄子,不难做,你们先在这玩,阿姨这就去给你做。”   林丽芬初时也讨厌这日本人,毕竟她大伯当年打鬼子落下一身伤病,她自小就是听抗日故事长大。但在思瑜的有心调解下,相处后她发现,小姑娘没什么坏心思。或许因为教育不同,她甚至比国内的多数同龄人还要单纯。   人美嘴甜有礼貌,慢慢她也喜欢上来。如今不过一顿便饭,她自然不会推迟。   井上清也不是傻得,虽然她人坦诚,但脑功能发育健全。人生地不熟,她敏锐的感觉到夏家一家人是真心对她好,所以结交时更多了几分坦然。一来二去,双方倒成了好友。   三人看着围坐一圈,夏友良自发招呼起了孩子,切来水果放上。如此温和的态度,倒是让井上清大跌眼镜。   “中国男人都这样?”   思瑜摇头又点头:“中国很大,不同地域的习惯不一样。我们滦城这边,男人还算比较有地位。到了南方,有些家是女人做主。”   “夏叔叔人真好。”   被说好的夏友良,此刻正收起院子里的衣服,折整齐放进柜子。如此姿态,更是让井上清眼睛瞪圆。   “日本很少有这样的男人。”   “哦?”   思瑜当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不比欧美,在亚洲圈,中国女人家庭和社会地位算很高。经济越发达的地区,这种现象尤其明显。   也难怪井上清大跌眼镜,日韩虽然开放,但还是有一部分人保留大男子主义。曾经去日本旅游时,她还惊叹于那些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再苦再累都无怨无悔的大和主妇,若是娶一个回来真不知道要多幸福。   “那也不是没有。”   井上清摇头:“反正我爸就不这样。”   这下惊讶的换成思瑜,大男子主义的家庭,能培养出井上清这样与温柔娴雅丝毫不沾边的姑娘?   默默为她那位传说中的中国母亲点蜡,她也问出心中疑惑。   “我妈妈一样说一不二,他们俩常打架,没空管我咯。”   三人叽叽喳喳相谈甚欢,思明也来了兴致,献宝似得拿出自己珍藏的漫画。熟料书本刚拿出来,就被井上清抢过去。   “呀,竟然是十八禁!小孩子不许看这些!”   早已跟夏家姐弟熟悉起来,此刻她丝毫不见外的霸占住,逗弄着思明。两人打打闹闹,直到林丽芬走进来通知吃饭。   虽然不是名厨,但林丽芬手很巧,多年研究之下做出来的饭色香味俱全。五人大快朵颐,很快分食一空,捂着肚子喝汤。   满足的井上清眯眯眼,突然举起筷子:“我决定了,要留在中国跟伯母学做饭。”   猫儿般的姿态,引得一家人开心不已。林丽芬自是没什么不答应:“行,思瑜这丫头野,不肯跟我学,那我都交给小清。”   **   自此后,夏家多了一个日本常客。虽然电话里日方说得新技师条件苛刻,可真实的井上清却极为随和。   来之后思瑜收拾出面粉厂经理办公室相连的休息室,给她做临时住所,小姑娘一点都不挑。可自从学厨艺后,她尝尝留宿夏家。   夏家房子不大,思瑜一米五的床多了个分享的小姑娘。两世为人,大大咧咧的她还是第一次有相熟的闺蜜,这种感觉很是不错。   只是没过多久,就到了与王鸿梁约定的时间。本来他们打算坐大巴去京城,可恰好李然也要回家,所以母女俩干脆搭顺风车。   “到了给我打电话。”   夏思瑜握着另一款手机,棉厂昨天开张,这是父亲送给她的礼物。虽然觉得现在买手机浪费,可他们一片好心,她也坦然收下。   “好。”   周家车子是一辆越野,这次开车的是周文涛。同为忙生意,周立成没有跟上来。思瑜坐在前面,两位母亲坐在后面。   先前林丽芬已经与李然见过几次,两人性格相仿,加之彼此孩子重生的共同消息,自是一见如故。如今刚上车,两人已经熟悉的小声攀谈起来。   “听说思瑜模拟考又得了全市第一?涛子也不知怎么,打小成绩就不行。”   关心孩子成绩是每一个中国家长的通病,再有钱有势的父母也都存望子成龙之心,考试分数就是量化标准。   “涛子也不错,思瑜那孩子打小爱读书,又有那经历,考试还难得倒她?”   前排的思瑜波澜不惊,听着后面两人越说越起劲,突然她福至心灵。   “阿姨、妈,我说你们能换个话题么?”   “这孩子,还管我们说什么。思明那边我管不到,反正你,不管有多大本事,大学是一定要去上。”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妈,你嘱咐不嘱咐都一个样,担心什么?”   “什么?”   不仅林丽芬,李然也惊讶。   “你忘了我那重生的经历了?当年我可是正儿八经的高考过,98年高考题,我大概都记得,随便考考就不会差。”   两位母亲愣在那,原来还可以这样?   “你说如果周叔叔家开出版社多好,我把随后几年的高考题全都记下来,变变花样卖考卷,绝对大赚一笔。”   思瑜说得这是实话,她是真的对高考题一清二楚。姚家虽然贵,但并不富。即使有钱,白莲跟姚正峰也不会给她。所以高考结束后,她头几年一直在做家教。辅导高三学生,再没有什么比样题更为直接。扯着姚家大旗,她接触的全是上流圈子中的人,随便给点钱也足够她成小富婆。   那是她最初的人脉,姚梦也曾眼红过,可她那种学渣,白送上去也没人要,自然是与这笔生意无缘。   “去,自己用就行了。要是漏了陷,等着你被人家抓取解剖。”   思瑜吐吐舌头,她自然不会贪这种钱。不过思明两年后高考,那次的题她也记得。离到京城还有好几个小时,她干脆抓起纸笔,比着课本默起题来。 ☆、第45章 草包本色   等到高速公路收费口的“北京”两个大字出现在面前时,思瑜已经写完了半数高考题。   她学得理科,理科本就大题居多,时隔多年虽记不清题目中具体要运算的数值,但题型和考点她却是一清二楚。至于琐碎的英语,对二人来说更是没有任何问题。   周文涛望着那几页白纸,眼睛发亮。再位高权重的家长,也会骄傲于自家孩子的高考分数,前世他可没少因那一塌糊涂的成绩而被诟病。   “思瑜。”星星眼,一只尾巴露出来。   “恩?”   “咱们是好闺蜜?”大尾巴摇啊摇。   思瑜嫌弃的给他一个白眼:“大尾巴狼别混女人,想要?”   “恩恩。”头点成拨浪鼓。   “那,拿去。”   周文涛有些不可置信,这……就这么简单。   思瑜给他一个脑瓜崩,寓意很明确,我什么时候拖泥带水不痛快了?   周文涛立马做殷勤小意状,女王大人你什么时候都那么有范儿。   **   “这俩孩子。”   李然摊手,虽然笑容中有些无奈,但最终并未阻止。她这辈子唯一的死心眼,就是跟了周立成,不过二十年的婚姻告诉她,当年的选择没有错。   哪个当妈的都不希望儿子辛苦,有捷径可走,孩子又不是那尽钻旁门左道的,她自然不会忙于否定。   “这样也不错,现在高三那辛苦劲,我看着都难受。”   “还是阿姨懂我,妈,等儿子背过考点,给你拿个状元回来。”   “谁状元呢?”   周文涛立马改口:“哦,状元是思瑜,我顶多榜眼。”   林丽芬横了女儿一眼:“文涛还真是好性的。”   “思瑜利落的性子我也喜欢。”   在前排二人汗毛直立的情况下,两位母亲开始了没完没了的夸赞。于别人炫耀自家孩子,永远是做家长的爱好。   虽然都是实话,但思瑜罕见的有些不好意思。自发屏蔽后方信号,她专注的整理着题册。   “到了……额”   周文涛刚想说话,声音就顿住了,思瑜朝前看去,一辆旧吉普停在马路边,穿着西装的年轻人旁边有人举着牌子,看到他们车牌号,忙朝这边挥手致意。   几人是多年后第一次来京城,定是不能随便进老首长所住的大院。思瑜早已料到会有人来接他们去酒店,只是谁能告诉她:   站在面前身形高挑眉目清秀的男人,为什么会是黄、辛、诚!   “我哥工作忙,家中侄子如今在美国,来接机的就成大嫂家侄子了。”   周文涛则是放下心爱的题本:“别怕,有我在呢。”   最初的惊愕过和愤怒过后,思瑜只剩冷静。来前周文涛已经对她详细说明,前世母子二人回归时,李家已经被打击到远居海外。她偶尔见过的李家爷爷奶奶,是自觉故土难离的二老回国探亲。   周立成企业看似大,但久居高位者岂会在乎那点钱财。多年来别有所图的黄家,竟是从未注意过周家父子。所以当初方创业时,黄辛诚才会对周文涛一无所知。   “成王败寇,舅舅虽远避海外,但日子也差不到哪去。外祖父他们,并不希望妈妈铤而走险。”   这是周文涛的解释,思瑜能明白老人家那豁达的态度。位高权重,终究比不过全家福乐安康。   “原来如此,阿姨得小心下这个人。”   李然到嘴的安慰咽下去:“大哥只是不想打草惊蛇,才留嫂子到如今。”   “我自然知道,你们放心,我没事。”   扬起轻松地笑容,前世之事虽不可忘,但她如今想得是如何扳倒此家。至于那些存留在脑海中翻滚的情绪,早已被她压服下去。   **   车门打开,思瑜自车上下去时,早已换上不冷不热的微笑。   “这是……阿姨吧。”   黄辛诚的脸自李然和林丽芬之间徘徊,直到看到周文涛,见他母子二人有几分肖似,才主动确定下来。   “恩,麻烦你一趟,还得来接我们。”   “不麻烦,大学里周末没课,阿姨请上车。”   思瑜皱眉,自始至终此人为曾对她母女二人说过一句话。虽然她也不稀罕同此人搭腔,但同来四人二人被彻底忽略,这是一个成年人该有的教养?   “这两人与我们一道,还请表哥前面引路。”   “原来如此,两位贵姓?”   似乎才发现般,黄辛诚忙补问道。   “这是林阿姨,还有我朋友夏思瑜。”   “夏思瑜”三字一出,黄辛诚就皱起眉。在权贵如云的帝都,黄家这点根基压根就不够看,所以他们才迫切的想要攀上姚家。   姚梦他见过,那真是个如云朵般纯洁无暇,柔软的让人触摸到就如临美梦的女子。一见倾心,虽碍于各家名声他没有太多表现,但却十分留心这女神各种情况。   而在他了解的所有事中,记忆最为深刻地莫过于姚伯父那位粗鄙的私生女。梦梦曾无意中梦呓过,这位姐姐想把她推下井。这可是谋杀!虽然随后百般追问,梦梦都不肯再说她任何坏话,但他还是从姚杰口中套出了全套内容。   如今人尽在眼前,虽然五官挺漂亮,但想起她那恶毒的心肠,黄辛诚就怎么都没好印象。   一腔少年热血尽发:“原来如此,二位有何要事,我给你们叫车。”   说完他朝路边出租车招手,周文涛皱眉,他分明已经强调过,这二人与他们一道。   “都是熟人,大家直接一路走就是。”   出租车停下来,思瑜瞅着黄辛诚透过来的不耐眼神,那其中满含轻视。别说思瑜不是那么爱重脸面之人,单今日这事,她坐的是周家的车,从头到尾又与黄家有一毛钱关系?   “师傅,我们这边有车。”   出租车师傅瞪了黄辛诚一眼,摇上车窗扬长而去,徒留一管尾气。   黄辛诚毕竟出身富贵,最基本的表面功夫还有:“倒是我忘记问,只是想着李爷爷和李奶奶不便见外人,一心急就这样。”   李然自做姑娘起就看不上黄家人,之所以与黄杏和睦相处,是因为她涵养好。   可这不代表,在她知道儿子重生前的经,以及这么多年黄玉从中作梗后,还会给他们好脸色!   “我爸妈个性很随和,林姐和思瑜不用怕。时候不早,咱们走吧。”   说完她随意的朝黄辛诚笑笑,给他一个请的姿势。后者摸摸鼻子,只能上车在前面引路。   **   重新坐回车上,思瑜却难掩纳闷。   “怎么黄辛诚这样?”   周文涛自发为她答疑解惑:“你当谁都会像我这样,天生的风度翩翩,如今黄辛诚不过才十九岁。”   这么一想思瑜也释然,黄家惯是会装相,重生前的一幕足以让她认识黄辛诚的本来面目。没有那后来十几年的修炼,如今半大男孩的黄辛诚自然是不到火候。   “少往你自己脸上贴金,当我忘了咱们第一次见面?”   “开车呢,别分散我注意力。”   李然却是来了兴趣,莫非儿子当年还有什么糗事?思瑜瞅了瞅讨饶的周文涛,最终还是没说出大少爷当年喝醉在天桥上脱裤子的事。   那时候,似乎是周家刚被竞争对手打败,周文涛负责的项目全盘失利?   “大少爷,我还是好奇,黄家当真不知道你身份?”   “那是当然。”   “怎么可能,黄家虽然蠢,但向来以阴人见长。”   “你猜?”   “那年夏天,三里屯那边天桥上……”   “大姐我怕了你,黄家没见过我是其一。另外,父亲这些年做纺织,在国外注册过不少商标,顺便他给我们申请了外国户口。   黄家远没到一手遮天的程度,他们查到的资料中,我们周家可是打美国来的爱国华侨。真正知道底细的几个人,谁会给他们透露消息?”   至此思瑜总算彻底了然,李家虽然出事,但李老爷子经营大半生,想保住女儿一家,那并不是什么难事。   车子一路开到长安街附近,最终在一大厦前停下。李然下车,不由感慨:北京变化真大。   “现在还算小,过几年就是一个月一个样。”   思瑜轻松说道,而后扯扯周文涛袖子:“刚才咱们走过的那几片地,如果现在盘下来,以后坐等收钱就是。”   周文涛点头又摇头:“这样想的人多了去,咱们有记忆,但是还有很多人有远见。鹿死谁手,就看各家本事。”   思瑜只是那么一说,她何尝不明白这道理。地皮升值来源于城市总体规划,这方面最敏感的莫过于圈内人。   经商的谁都知道核心城市的地会越来越值钱,但土地使用权在国家手里,想拿到手,就看关系硬不硬。就像前世的思诚集团,虽然与她的本事有关,但如果背后没有姚家大旗,地绝对标不下来。   这就是权力的作用,这也是为何稍微大点的集团,就会不惜大代价,每年特批公关费,竭尽全力维持与上级领导关系的原因。   权力虽本身不是金钱,但其中又蕴含着无数的金钱。其中勾勾缠缠,以她前世多年打拼,方才可见一斑。   所以,不是重生就一定能成功,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随意感慨两句,她打起精神。既然已知黄辛诚的草包底子,她当然要好好利用。 ☆、第46章 传声筒     走在前面的黄辛诚只觉浑身发冷,揪下衣领,他欠身做绅士状。   “就是这里。”   “真是麻烦小黄。”   “噗”,紧绷的思瑜一个没忍住笑出来,周家厂里养得黑贝就叫小黄,李阿姨不是故意的吧?!   “看这孩子高兴的,等看完医生,阿姨带你们娘俩在北京转转。”   “好,谢谢阿姨。”   思瑜答应得痛快,黄辛诚却皱起眉头。不过是一条长安街,就让这女人现出原形。原来她不仅如姚杰说的那般粗鲁恶毒,而且还爱慕虚荣。还好他火眼金睛,一下看穿这女人的本质。   “小然。”   没等黄辛诚再次申明他的鄙夷,旋转门内传出苍老的声音。   “妈。”   思瑜定睛看去,比起前世偶遇的二老,这两人此刻身姿挺拔,虽两鬓斑白,但头发大部分仍是乌黑,全然未有十年前那种垂垂暮气。   瞬间她便有些了然,虽然心胸豁达能放下,但眼见一家人远避海外,老人心里定是止不住的失落。   “你这臭丫头,怎么不死在外面,这么多年才回来。”   母女二人当即红了眼,后面扶住他的李老爷子拉着老伴:“门口人多,咱们进去再说。”   **   思瑜轻声跟在后面,按理说这种场景的确不适合她参加。不过黄辛诚都掺和一脚,她再来也不显得太过突兀。   “妈,我每年都给你打电话,就是联系不上你们。”   黄辛诚脸色一变,作为家中长子,此事他当然知情。毕竟城府不深,这样被说出来,他面上便有些藏不住事。   “你侄子隔着大洋,寒暑假还坐飞机回来看我们。滦城离这里开车就几小时,你怎么不知道开车过来?”   “我不是怕,你们见到我生气,血压升高。”   从一进门起,李老爷子就将女儿盯个仔仔细细。见她气色好,话语间依旧是一派少女姿态,便知这些年她真如儿子所说,一点都未曾吃苦。   看来当年是他想错,毕竟是捧在手心,又二十年日夜思念的掌珠,他对别人生气,唯独对女儿是宠上加宠。   “小然刚来,你让她好好歇会。”   李老夫人瞬间收了眼泪:“我哪是会难为女儿之人,这不还是为了你,是谁一路上尽骂我闺女是不孝女?”   “我那不是气话?”   “气话也不行!”   “好男不跟女斗。”   原来父母并没有怪她,得知此,李然更是泪如雨下。   “阿姨,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快擦擦眼泪。”   异样的声音引来二老侧目:“这是?”   “这是我儿子文涛,朋友林丽芬还有她女儿思瑜,他们上京有事,正好搭便车过来。”   李老爷子为官多年,早已练就了一双利眼。之所以认不出黄玉好坏,只是因为她一颗心全放在李易身上,等闲真不好辨。   进门至现在,几个照面他便觉这对母女面善。   “既是小然朋友,便一块去我家住下。”   黄辛诚急欲做出点成绩,令姚梦改观,此刻便着急开口:“李爷爷,他们要去也是去姚家。你还不知道吧,这位妹妹,乃是姚家二叔流落在外的孩子。姚伯母跟姚梦去乡下三催四请,她就是不肯回来。”   思瑜瞠目结舌,如此急切且满含恶意,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衣冠禽兽黄辛诚?   这样的二货,是怎么把她骗了十几年?   “让李爷爷见笑,我妈是姚正峰下乡时娶得妻子。”   李老爷子还能不知这其中门道,那年代,多少人从乡下回来直接离婚。   尴尬的倒成了黄辛诚:“不对,当年不是你妈非要插足姚伯父和姚伯母的感情?”   事关长姐姐声誉,林丽芬也开口:“小黄究竟是听哪些人胡说?”   思瑜正愁无处利用黄辛诚,尽管中间隔着前世的深仇大恨,但这辈子两人还真是初见。一时间,她还真是无从下手。如今他提起姚家之事,她却抓住一丝机会。   “这事本来也不该说,既然你这样问,也不算我主动提及。前几个月姚正平亲自来,还塞给我五十万的封口费,银行转账记录明摆在那。”   模糊不清的话语,更是让人往那方面想。   黄辛诚整个人愣在那,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难道跟梦梦一样温柔美丽的姚伯母,竟然是小三?   好歹他见惯了黄家人行事,此刻好悬稳住心神:“今日是李爷爷和阿姨团聚的日子,咱们就别提那些不开心的事。”   思瑜义正言辞:“事关生母和全家名声,实在不能不解释。李爷爷、李奶奶,打扰你们了。”   “没事没事,都来吃菜。”   李老爷子平素绷着的脸舒展开,心中却是在不停的打转。   他与老方是故交,方家最近却是在于姚家接洽,试图两家站在同一战线。可姚家这样心术不正的人家,真的是一个好选择?   心下迟疑,他暂且压下。左右李家如今还未明确表态,回家再与儿子说说也不迟。   **   同样是一顿饭的时间,思瑜心思却是百转千回。   虽然周文涛说过前世之事,但她仍未从中得到任何有关怀表的线索。且姚家得到假怀表已过三个月,如今竟是未有丝毫动静。   莫非是她判断失误?   犹疑着,临别前,她戳戳周文涛去洗手间。   “你把这怀表交给李爷爷,让他认认。”   “这是什么?”   “我亲爷爷是个八路,这是他留下的东西。姚家上次来,就是为了这个。”   倒不是她不想去探寻,而是她着实没有那条件。前世今生,她能信得过的人,也只有李家这些。   “行,认下我再给你拿回来。”   “别让太多人知道。”   “这么啰嗦,你真当我三岁孩子?”   “尽会贫嘴,你小点声。好啦,我带我妈去酒店。”   刚这样说完,周文涛却拉住她:“黄辛诚给我和我妈订好了酒店,不过看这样是住不上。别瞎那份钱,你们住吧。”   “我花他的钱?”   “付钱的是我外公,都已经付了,也不好退。”   思瑜也不是不知变通之人,待到临送别时,她便以看病为由,住在了定好的酒店里。   “你找方峻看病?”   黄辛诚见她言语间肯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总算明白,为何一见此人就讨厌。原来,她是来找抢了梦梦的方峻! ☆、第47章 又见姚梦   没等天黑,思瑜就完全明白了黄辛诚对她那般厌恶的因由。   四九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上流圈子就那些人,姚、黄、方三家那点“我喜欢她,而她想嫁给他”的段子,虽然没有刻意宣传,但该知道的人自也不会漏。   毕竟做了近十年夫妻,当初当局者迷,如今她岂会不知黄辛诚的性子。此人钟情于姚梦,当年能做到眼睛一眨都不眨的杀了亲生儿子,如今自然对她这个“大仇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原来是这么回事,对了,你舅妈见到你们是个什么反应?”   通风报信的当然是周文涛,平复下心情,她便开始打听。   “呵呵,如沐春风。”   简单的六个字,那嘲讽的意思,简直顺着电话听筒,一直传到人面前。   “黄家人么,每个都有拿奥斯卡的潜力,学着点。”   两人高深莫测的夸赞黄家脸皮一番,思瑜挂掉电话,直接打开酒店中的电脑。   虽然家中开棉厂,但她从没想过一辈子做这个。原因无它,此事与季节有关,一年大概只能在秋收时开工,来钱着实太慢。   若是求个小富即安,那自是最佳选择。可如今摆在她面前的机会千万条,即便早已阅尽千帆,如今胸中激动也未曾平息。   “看什么呢?”   “互联网,妈,咱们滦城不是也有家网吧。通过这一台比电视还小的机器,就能知道全世界发生的任何事。”   “这不就是游戏机?”   思瑜面前闪过三道黑线,好吧,网吧兴起时,的确迅速顶替了先前的游戏厅。   “那也是可以跟全世界的人一起玩游戏。”   “时候不早,我得去喝药。”   林丽芬走开,背影有些蹒跚。思瑜透过显示器的倒影看着,她自然知道癌症有多疼。尤其是放疗,简直如一把细刀将全身所有血管和淋巴一点点挑开,又热又痒又不能去挠。   解决掉黄家后得赶紧赚钱,这样才能住得起最好的医院,用最先进的设备减轻些痛苦。   **   对着电脑,思瑜却想着黄家如今情况。一朝攀上官家,黄家自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招标这种事,看似复杂而艰险。若是没有内情,自然是两眼一抹黑,或者需要极其专业的知识。但若是组织招标方有内应,那简直就是傻瓜操作。   只需得知底价,而后稍微调动一点,报上去便可坐等钱从天上来。   如今这时候,黄家应该已经涉足房地产行业。运用人脉,三环内几块未开发的土地,在随后的几年内皆被黄家投标中。   所以最关键的,还是要阻止黄家背后的靠山上位。如今她万分庆幸,周文涛也是重生的,所以她不用再去费劲搭那层天梯。   **   北京的桑拿天全球闻名,虽然已是九月,但暑气还没退下。   自酒店出来,思瑜便直接钻进出租车。   “这孩子,我本来想坐一回地铁。”   林丽芬说话时看一眼出租车起步价,不满的情绪更加高涨。思瑜哪能不知道她那心思,北京消费高,一切对在滦城呆许多年的林丽芬来说有些不适应。   “坐地铁得绕远路,咱们在上面走,还能看看□。”   轻松摆平母亲,她便自觉当起了向导。九七年这会,雾霾虽然还没登陆,但是沙尘暴与堵车已是初见雏形。   好在两人来时已过立秋,这会倒没春天的沙尘暴。至于堵车,自有热心的司机师傅介绍景点,车子在路上行驶一个小时,倒也很快过去。   “喂,方峻,我们到了。”   来之前她常与方峻通电话,初时还是有关母亲看病以及住院等多项事宜。但渐渐地,谈话逐渐偏离正常轨道。   金融、政治、历史,涉及方方面面种种领域。虽然方峻未曾有那奇异的重生经历,但是他自幼便勤奋好学,是以现在各种学说都有所涉猎。   不知不觉聊着,两人间关系越发近。思瑜是个声控,每次听到方峻那清澈的声音,不自觉的想多说两句,不由自主的两人已成好友。   “马上下来。”   脱下白大褂,方峻朝王鸿梁打个招呼:“王老师,我下去接林阿姨和思瑜。”   “恩。”   王鸿梁将试剂滴入试管,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专注着他的新实验。   **   思瑜等在楼下,眼见电梯数字逐渐变小,终于降到十以下。   “你怎么会在这!”   不可置信又带着嫌弃的声音传来,思瑜扭头,果然是姚梦。后面那个穿着小一号白西装的胖墩,正是她弟弟姚杰。   “妈,坐下来等。”   姚梦见此人装作不认识她,一股脑冲上去:“昨晚你跟黄辛诚说了什么?”   思瑜自包中拿出纸巾:“妈,你先擦擦汗。”   “喂,我姐姐在问你话呢?”   刁蛮的童声传来,思瑜终于抬头:“哦,你是谁?”   “你个私生女,刚骗了我家五十万,现在还攀上黄家,去胡言乱语。”   姚梦刻意压低了声音,思瑜抿嘴,这位大小姐还真跟前世一样,表面功夫做得好,让人抓不住把柄。   听出她话中潜层次的意思,思瑜直接乐了。黄辛诚要不要这么听话,竟然比她原本想得还要好。   **   少年的心思,总是敏感而脆弱。昨晚她当着李家的面,将白莲小三的事砸实了。   于是在黄辛诚心目中,他完美无缺的女神姚梦,突然变成了一个小三上位的女人所生的女儿。这就如一张白纸上,突然多出一个突兀的墨点。   以黄辛诚的追毛求疵,想必会有种心碎的感觉。再者这人藏不住事,必然会端着一张尔康脸去问。   “姚梦怎么说话呢,我们可从来没撒谎。”   朝母亲竖大拇指,她也重复道:“是啊,难不成,你妈一直骗人家,说她不是小三上位?”   “你说谁小三?”   “你妈,白莲啊,你脑子怎么长得,我不去找你,你就偷着乐就好。当年姚正峰的结婚证明还捏在我手里,你嚷嚷出来,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姚正峰犯重婚罪,还是白莲急吼吼的小三上位?”   “你拿了我家五十万!”   思瑜看着停在一楼的电梯,由于背对着,姚家姐弟看不到方峻。   “小姐,那五十万我说得很明白,是十八年的抚养费,转账记录上也是这么写的。看你这么急,莫非是,你身份已经被大家传开了?”   姚梦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确实被她说中了。越是高门大户,越在乎这些面子上的事。姚家可以自欺欺人,但重点在于,白莲刚隐晦的拒绝黄家递过来的意思。   黄家夫人正在气头上,听到后当即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而且爆出这种丑闻,姚黄两家的合作也暂且搁置。   “所以我说,低调做人。方俊,你说是不是?”   “那是自然,林阿姨来了,咱们上去做检查。”   **   姚梦转过头,正好看到方峻。   “方大哥。”   “恩,刚才我送资料,看到姚伯父出去了。”   姚梦提提手中的便当盒,却是怎么都说不出白莲最初派她来的意图。上层圈子里虽然男多女少,但这丝毫不影响男性地位继续高。   高高在上的地位,让那些人自幼就学会了权衡利弊。姚正峰官职不高,白莲纯粹没有任何背景,姚梦在其中条件算差的。所以从小开始,白莲就灌输她嫁人要趁早,遇到好的早些下手的道理。   她确实看上了方峻!   “方大哥,刚才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这是我做得点心,你拿上去,找王伯伯尝一尝吧。”   “好。”   思瑜瞪大了眼,如发现新大陆般。她总算记起前世有关方峻的那点印象,此人正是白莲挂在口中,那个不知好歹的书呆子!   如今看他,明明很解风情,看姚梦感动的。   **   三人进了电梯,思瑜暧昧的看着他,突然发现了新大陆般:“你怎么没带眼镜?”   “不对,你眼眶没有一点变形,所以,你压根就不近视?”   “额……”方峻打开饭盒,新鲜烘培的甜香出来。   食指拈起一块,他放在思瑜嘴里,面无表情的吐出三个字:“防辐射。”   ……   “明明是装逼。”   “妮儿,别说粗话。”   后者面瘫症瞬间治愈,笑得跟只狐狸样。眼见对面女子眼睛睁圆,腮帮子鼓起来,他忙和上食盒。   “听说你们要来,我一早将仪器排出来。林阿姨等会去检查,等中午吃顿饭,下午就能取出结果。”   “这么快?”   “恩,研究室这边不跟医院一样,这里不用排队。”   听他说得轻松,思瑜也明白,即便是研究室也没有放下所有工作配合这一份检查的。有如此结果,定是他从中做出协调和努力。   “多谢你。”   “恩,到了。”   说完,他自口袋中掏出眼镜,带上后,原本的阳光少年立马变成科学精英。见此思瑜总算明白,为何他会不遗余力的去装点自身气质。   一大个研究室,最年轻也得上三十。以他二十二岁的年纪,实在太容易被人所轻视。   送林丽芬出来,方峻摘下眼镜,打开走廊上一间办公室的门,朝她招招手。思瑜走到门边,最先看到古铜色办公桌上那一盘子的美人指。 ☆、第48章 我们改行吧   颗颗碧玉美人指,摆在青花瓷盘中,立刻冲散研究室高大上的严肃氛围。   “原来,你不是只喜欢吃荔枝?”   方峻将盘子推到她面前,思瑜忙客气道:“我不吃。”   “没让你吃,你皮剥得又快又好。”   O(╯□╰)o   不过思瑜是谁,她可不是青春校园剧里那种风一吹,浑身上下清新味道的学生妹。最初的窘迫过后,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疯狂蹂躏的*。   “想得美,当初我是为了搭上关系,找王爷爷给我吗看病。如今你已经上钩,我才不伺候。”   “过河拆桥,果然唯女子与小人……”   “恩?你在说什么,空调声太大,我没听到。”   作为EQ比IQ还要高的超级人才,方峻自然明白一条公理:当一个女人说她没听清要你重复时,是在给你改口、重新讨好的机会。   “我是说你聪明机智,性格爽朗。”   “谢谢,夸我就不用了,剥点葡萄来吃。方大医生手术做那么好,剥葡萄皮当然也不在话下。”   方峻一顿,而后看到她熠熠生辉的眸子,突然起了一股心甘情愿之感。   自抽屉中拿出另外一只盘子,他快速的剥起来。思瑜倚在桌子上,拿牙签沾着,边感慨自己的歪打正着。外科医生就是不一样,一双巧手,葡萄皮剥得比她吃得都要快。   “当真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若是姚家大小姐娶了你,就可以每天享受这种贤惠美人的伺候。”   方峻手一哆嗦,葡萄破裂,他干脆也倚在桌子上,自顾自含在嘴里吃起来。   “甜美多汁的新鲜水果,我都喜欢。”   “所以你得感谢,我那时候给你投喂西瓜。不过你收下这点心,莫非你还真看上了姚梦?”   小心试探着,虽然她知道前世姚方两家事没成,可具体过程她却不清楚。平心而论,姚梦那如梦似水般的柔弱气质,一般雄性生物都不会讨厌。   要不然,上辈子她也不会在结婚一个月老公出车祸死亡变新寡后,再次将黄辛诚迷死死的。   方峻手伸过来,塞她嘴里一颗葡萄。而后,他打开办公室旁边一道门。隔着厚玻璃,小白鼠活跃的跳动。   顺手抓起食盒,他将所有点心转一圈倒进去,回头拍拍手:“思瑜放心,比起那个姚梦,我更喜欢你。”   思瑜挺胸:“那当然,我哪哪都比姚梦要好,算你有眼光。”   方峻则有些头疼,以前院中哥们这样跟女孩子开玩笑时,后者都是脸红羞涩。即使在大胆,多少也会尴尬个一时片刻。   怎么到她这,就一脸你的赞美还不够真诚、但是我可以勉为其难接受的拧巴模样?!   一定是他摘下眼镜的方式不对!   “等等,那饼干,你收上来是为了喂、小、白、鼠?”   “恩,浪费粮食多可惜。”   “所以刚才在电梯里,你先给我吃一点?”   方峻话刚出口,就意识到自己的不对。看着面前女孩散发着与十八岁年龄完全不符的强大气场,那股违和感再次升起。   不同于以往,这次很快他便释然。像他这样的超级聪明人,虽然可以巧妙地周旋在同龄人之间,轻易活得如姚梦这种人的特别喜爱。但私心里,他还是希望有个能跟得上他思路的朋友。   同龄人、且智商在同一水平线上,夏思瑜完全符合这两点。所以他会沉下心来费功夫结交,不惜以自家企业为代价,一点点的诱敌深入。   虽然她未曾上钩,但如今两人进展还是良好。如今再见这气场,他心里也舒服。   打开食盒,方峻捻起最后那点渣滓,放在嘴里。   “是你先吃……”   思瑜给他一记白眼:“剩下的给你和小白鼠。”   **   房内时钟咔哒咔哒响着,很快指向十。思瑜扣好饭盒,端正的坐在方峻办公桌对面。   再好的朋友,开玩笑也得有个度。她深深地明白,先把事情做好,剩余的玩笑怎么开都没关系。   “这一路上,我听李阿姨说了不少你们的事。”   “哦,李家同我家是世交。”   见他态度如此坦然,谈话间丝毫没有黄辛诚那种骄矜之气,思瑜突然心有所感。这才是真正的贵公子,他自幼出生于富贵,往来皆是同一圈子的人。   这样的生活对他而言司空见惯,所以他能以平常心对待,中正平和。   而黄辛诚不同,黄家以商起家,近些年,尤其是中国加入世贸组织,有钱人地位逐渐提高后,他才真正在那圈子中扎下跟。所以他格外在意自己身份,时刻端着架子。   “所以那些事?”   “哪些事?”   思瑜突然不知该从何说起,李家都没宣扬,她怎么都不能明着说出来。而且如今,她一个圈外人,该怎么开口。   方峻可不是一般人,他是人精中的人精。任何一个巧合的联想,都能被他发现端倪。   所以前世电视剧中那些失忆啦、托梦啦,压根就不能用。   “没什么,有些事我也不方便去说。”   “我葡萄真是白剥了,说话这么藏头露尾。黄家那点事,圈里谁不知道。也就李家那些人,当局者迷。这不全家反应过来了?这里面,每人是傻子,你个傻丫头。”   晴天一道雷,思瑜脑海中不停的回荡着他最后那句:   你个傻丫头   个傻丫头   傻丫头   丫头   头   ……   而后她想起后世网上被玩坏的那句:你个磨人的小妖精。   (╯‵□′)╯︵┻━┻   一个没忍住,她双手扶在青花瓷盘上,整个人肩膀抖动起来。方峻有些不明所以,拿起旁边的听诊器。   “莫非,你有羊癫疯?”   你才有羊癫疯,你全家都有羊癫疯。   思瑜也知道自己状态有些不对,可没办法,接连见到前世的最佳贱人CP,来之前又在宾馆敲了会久违的电脑,她自重生来便没有刻意去调整的时代差整个爆发。   不同于时差那点小打小闹,从2014倒退回1997,这股子巨大的时代差,让她整个人与现在格格不入。换言之,基本没人能跟上她的思维。   “哈,我只是觉得,像我这样聪明的人,突然被说成傻丫头,有种八十年代爱情电影再现的即视感。”   方峻忽略掉“即视感”这个陌生但让人能明白其意思的古怪词汇,灵光的脑子也有一瞬家卡壳。他这是在被人笑话土?   “你再笑下去,乾隆用过的盘子大概震坏了。”   思瑜低头一看,果然瓷盘上有一道裂痕。刚才用葡萄挡着,所以完全看不见。这会葡萄吃完,露了出来。   “你说这是件古董?”   “乾隆的,算不上什么好古董。既然这么有空,就来帮我做个表格。”   思瑜放下盘子,想起前世逢人就“不小心透露”她睡了一张伍拾万元的清代固伦公主陪嫁红木拔步床的姚梦。那时她对这些古董没什么研究,却记得一圈千金不冷不淡的反应。   那些人,不是如姚梦背后叨叨的那般羡慕嫉妒恨,而是真的不在意吧?   想到这她恍然大悟,重活一辈子,她跟那跳梁小丑去置什么气。方才看到姚家姐弟不搭理,难免失了气度,下次她一定得大大方方。   “就这个?”   乍一看她还不满意这粗糙的表格,越看却是越心惊。OFFICE中文版于97年5月12日发布,短短几个月,大多数人甚至都不知道这款软件的名字。   就连她,用惯了WPS,如今对这憋手蹩脚的最初版OFFICE也是适应不良,而方峻文件夹中密密麻麻的储备,竟然有点数据库的雏形。   “都是你做得?”   “恩,我负责给方老师录入实验数据。”   “其实我也不太懂,我试试看。”   说完她敲起来,方峻则是走到门内,开始与他的小白鼠开始大眼瞪小眼的新生活。   初时有些生疏,毕竟软件原理差不多,思瑜很快上手。没过多久,她便整理好,敲敲有些饱胀的大脑,伸个懒腰,手刚好碰到后面坚硬的胸膛。   办公室来了陌生人!   这样想着,她缓缓扭头,看到的却是方峻严肃盯着屏幕。   思瑜尝试着再戳一下,看似平潭单薄的胸痛传来微硬的弹性。是肌肉,而且还是那种很有型的大块腹肌。   在滦城那段时日,她见过此人穿T恤的模样。明明是个单薄清瘦的少年,怎么会一下变成肌肉男,这不科学!   “摸够了?”   “还没……”思瑜一顿,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还没做完,你这个系统,比我在周家看到的还要先进点。”   “朋友改良了一下。”   “改良?你是说,有人改良了OFFICE?”   “我也不太懂,不过应该是你说的那意思。”   思瑜终于从那穿衣瘦脱有肉的YY中回过神来,此时她眼前一亮。瞥下姚、黄两家那些糟心事不说,她更重要的是有一份自己的事业。   而在下一个世纪,没有什么比网络科技发展更快。这年代能改良OFFICE的专业型人才,一定是学霸中的战斗机——学神!   这就是她一直在苦苦找寻的,自家捞到第一桶金之后的最快转型之路。而且根据后世经验,互联网这块做好了,绝对比房地产还赚钱!   “方峻,你看如果有空,我们开个软件公司行么?”   作者有话要说:别怀疑,这就是俩逗比。 ☆、第49章 风气(一)   “软件公司?”   方峻疑惑的问着,却没有如一般人那样,不把这话当一回事。身处他那种家庭,对这种高精尖技术更为敏感。虽然中国的计算机技术刚刚起步,所用的软硬件中九成九来自国外,可这更让他警醒。   如此先进且重要的技术,日后国家肯定要大力扶持。   “其实硬件也不错,可我们没专利,生产出来顶多贴个MADE IN A的牌子,大多数钱还得给外国的专利持有者。但是软件就不一样了,一个独特的想法,就可以向国际上申请专利。”   “而且,你这朋友可不一般。我总感觉,他并不比OFFICE之父,查尔斯·西蒙差。”   思瑜这话说的有理有据,虽然后世不管国内还是国际,都批评中国学生死板且缺乏创新。但实际上二十年以来,中国教育的成才率稳居全球首位,且专利申请通过量已经全面超过欧美。   华夏民族从来不缺富含聪敏才智的人才,她重生在十五年前,只需要抓住其中一个点,就能吃着不尽。   “主意是不错。”   思瑜凝神听着,她总感觉此人下一句没什么好话。   “不过我还是最喜欢医学研究,怕是没什么空去搞另外一行。但是……”   “你能不能不要大喘气,未老先衰啊!”   方峻灵巧的避过她挥来的拳头,戴上眼镜:“这哥们目前正在美国念书,你要是有心,我说服他提供技术支持?”   “成交。”   想都没想她便答应下来,前世她已经在房地产行业取得过成功。之所以最后落到身败名裂,不是她事业出问题,而是没防备来自背后的刀子。   前世已站在一个行业顶端,如今她却不想照本宣科。财富累积到一定数字,只是银行中的一串数字而已,对她并无多大吸引力。她想要的,是不断挑战和突破中的刺激与酣畅淋漓。   “行,我这就跟他说。”   方峻当即抓起电话,思瑜睁大眼:“美国现在是凌晨,你确定要轰他起来?”   “当然,相信我,白天你绝对找不到他人。”   而后两人的交谈大跌她眼睛,方峻拿起电话没说两句便递给她,那边传来一个蛇精病般的声音。   “妹子美不美,美得话我就回国。”   思瑜满脸黑线,眼神无声的问向方峻:你确定这电话真不是打向精神病院的?   方峻笑笑,确定的点头。   “思瑜唐刀耍的很溜,你要是不会来,下次我带她去看你。”   “嗷,小的从命。”   两人相视一笑,而后思瑜也大体明白了此人想法。身处中国或许并不稀罕自己的国家,但在满是汉堡与牛排的国度,那份思乡之情便会变得尤为浓烈。   “最重要的是,那家伙父亲今年也参选。老子在中国任职高官,儿子跑美帝给人家创造财富,这明显不合常理。”   “那倒是叫我捡个便宜,放心,不会委屈了你弟弟。”   就此三人堪堪达成一致,确定下来后,思瑜却想起了弟弟。   思明对机械痴迷,且颇有天分。井上清因为立志吃遍并且学会华夏美食,决定无限期的在中国呆下去。两人凑一起不足一个月,思明已经基本搞清楚了棉厂的设备。   为了弟弟纺织业也不能丢,生意有风险,万一互联网这边失败,那便是保障全家生活品质的一条退路。如果这边成功,那两边相互扶持,更是厉害。   **   两人商量完,林丽芬那边也终于彻底检查完。   陪着她出来的便是王鸿梁本尊,见到思瑜他露出亲切的笑容:“丫头也来了,高三课那么忙。”   方峻推推眼镜:“王老师你忘记了,思瑜这些年可一直是滦城的第一名。”   “原来还是个女状元。”   说完他便哼两句女驸马,一屋子人也被那荒腔走板逗乐了。   思瑜开门时那点紧张完全消失,王爷爷这般轻松,她母亲的病情肯定没有太大变化。果然随后结果出来,印证了她的猜测。   林丽芬的癌细胞得到了有效地控制,两个月治疗下来,虽然没少多少,但是感染范围并没有进一步扩散。   “如果继续下去,早晚有一天会成为良性的。到时候只需要做个手术,摘除一部分肝就没事了。”   “太好了。”   思瑜抱住母亲,喜极而泣的同时,对姚家的恨又多了一层。明明是可以治愈的疾病,却因为那些人心中一点不平,而生生的被医院医治成过早死亡。   杀子之仇、杀母之恨,还有前世针对她的种种阴谋,姚家必须要死无葬身之地!   **   林丽芬亲自去取药,室内又只剩两人。   “方峻。”   “恩?”   见她严肃,方峻神色也止不住严肃起来。眼光描摹着对面女子的面容,初见时的假小子,此刻留着圆圆的头发,大眼睛高鼻梁,精致的五官完全体现出来,看得他心里痒痒的。   如果自己办公桌对面坐得是她,天天一抬头就能看到,那可真是再好不过。   “你想不想摆脱姚梦?”   “我……”无所谓,看到她眼神中慢慢的憎恶,他还是改了口:“也行。”   “不用勉强,这事算我欠你一次。这样,我们把姚梦和黄辛诚凑做堆。”   方峻却想得更远,姚家这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之所以大家还保持联络,除了多年交情外,也是因为对方那些杂事还在可容忍范围内。   毕竟过日子,谁家没个失足的时候。多点容忍之量,日后也好再见面。   “天作之合。”   思瑜却忍不住低下头,她重生回来的时机着实不巧。离大选只剩半年,她一个凡人没有通神的手段,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自己,从一个下岗职工侄女提升到与北京大家族相提并论的程度。   这不比打游戏,有专门的程序员设定,15级的号副本中不会出现300级BOSS。   原先她不想把方家扯进来,是因为觉得此事与其无关,他们必不会听她一人之言。可见过李家众人后,她却改了想法。   姚家已经开始引方家入瓮,方家也多少有所警觉,所以才推了婚事。此时,多多少少两人有了共同的敌人。她也可以放心而无愧的,借力打力。   “这事其实很简单,只要姚梦身份不是那么高,黄辛诚自可抱得美人归。”   “现在还不能撕破脸。”   “你不能,但是别忘了还有我。”   思瑜想起刚重生时,趁着办银行转账手续,她顺便要来的结婚证明。年代久远,一纸泛黄且薄脆的手写证明,却是由姚正峰亲笔所书。   尽管无民政局相关登记手续,可知青事实婚姻却是法律上也认可的铁证。   “我帮你叫律师?”   “谢谢,叫好点的,别一听对方是大院中的姚家就怂了。”   “那自然不会。”   短短的几句,事情就已经定下。思瑜扬唇,勾起一抹灿烂的微笑。   方峻瞬间被晃花了眼,绷着脸色,心脏的跳动却急速加快。明明各大文艺演出他没少看,那里面浓妆艳抹的女明星,并不比面前此人差,为什么他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不行,他得赶紧去测测肾上腺素指数。   **   接下来的几天,思瑜边陪母亲检查,抽空便去看看北京各处名胜。   故宫长城颐和园,甚至连圆明园和十三陵也没漏下。九七年旅游还没那么热,秋收时节景点人很松散。   当了半辈子老师,林丽芬还真是第一次来北京。可能是出于老一辈的严肃心态,每到一处她都要凝眉认真去看墙上的小贴士。思瑜前世常来其中几处遛弯,便自觉地当起了讲解员。   母女俩刚走到棂星门前,她手机便响起来,看着来电现实中的周文涛,她朝母亲说下,而后接起来。   “周大少,玩得如何?”   “别埋汰我,这几天可算为你跑断了腿。告诉你,怀表有线索了。”   “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总感觉自己召唤出了神龙。”   “神龙算神么,这回你可真玩大了,连祖龙都出来了。”   “不会吧,那我得为自己的绳命安全考虑。这两年祖国灵异事件不少,万一来个枪子崩了我,随便挖个坑埋了,然后回头十三陵又多一灵异事件。   指不定到时候你们都得跳大神,恭喜我去伺候永乐大帝他老人家。”   那边这次没有笑,而是正经严肃起来:“你们还是快点回来的好,长安街那边绝对安全。”   “恩,正往外走着,还好我包的车。”   坐上出租车,她也从周文涛口中明白了那块怀表的来历。不听不知道,一听当真是吓一大跳。   “暂时知道的只有这些,以后再挖出来,我会及时提醒你。”   “什么叫暂时,这些也够我心脏停止跳动的。不行,我得赶紧弄出点动静,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这事实在比美国科幻大片还要科幻,她得尽快走进众人视线,只要上层圈子人人都知道有她这么个人,到时候再让她无声无息的消失,就没那么简单了。   合上手机,她将来时整理好的棉厂收支表放在一边,低头看起方峻请来的律师昨天拟好的律师函。如今,也就只有这一件事,影响不大又可以好好利用。 ☆、第50章 风起(二)   京城上流圈子近期最为轰动之事,莫过于姚家次子重婚之事。上层人士尤其是贵妇,不用像普通人那样疲于生计,无限的精力自然投入了更加无限的八卦。   一般人的八卦她们碍于身份自不会理,姚家之事刚好给了她们很好的谈资。   当年下乡的知青不在少数,抛弃农村妻子的肯定不止姚正峰一个。可大多数人都会主动善后,要么给足抚养金以封口;要么瞒死死的,一辈子不让乡下那些人知道;或者干脆以势压人,令其上诉无门。   混到四九城上流圈子,钱已经不是大问题,大家活得就是一张脸面。像姚正峰这样漏了陷还被起诉成功的,返城二十年来还真是头一遭。   稍作打听,众人总算知道,原来这事捅出来,还是因为姚家前去认亲。   这下大家可都乐了。离别十八年你不找,偏偏这时候找,究竟是居心何在。大家都是成年人,自不会按照白莲设计的套路,去想那天雷狗血的偶然得知然后唯恐其受苦才接回来的一腔慈爱之心。   再听到那五十万,几位贵妇更是嗤之以鼻。   “姚正峰托我大舅兄的连襟,在古董市场给她闺女买张五十万的古董床。那边才给五十万,简直是打发叫花子。”   大多数人毕竟不知道怀表这回事,自然觉得姚正峰抠门之至,简直丢了上流圈子的脸。反正一时间,他那吝啬鬼的名声是掉不下来了。   **   姚家,姚同柱将拐杖戳的吭吭直响,最后他觉得不解气,干脆直接朝姚正峰伦去。   “白费五十万惹了一身骚,而且那东西还没找对。老二,你真够可以的。”   多数贵妇不在乎那五十万,姚同柱却在乎。大院这么多家,多数人有本事,家中出去几个人经商,自是财源滚滚,不差那百八十万。   偏偏到了自家这,仨儿子全都窝家里,单凭他那一点脸面去混政途。虽然这些年,他们面上也算有模有样,可进的多出去的就多,不然姚家也不会去接触时代经商的黄家。   “曹书记昨晚就给我打电话来,人家话虽没明着说,但是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你拿回来的那块怀表,压根就是一块废铁。”   说完不解气,他又是一拐棍。姚正峰本能的一躲,拐杖头抽在姚正平脸上。   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太太急了,心疼的找出医药箱:“这是你亲儿子,可不是个木头桩子,拐杖不想用,那就给我没收了!”   “不看看他做了什么事,就拿老三来说,那么多的资源,混到如今还只是个区国税局的小主任。去地方上能唬唬人,落在四九城里,谁会拿他当个事。”   姚正平自尊心强,也嘟囔起来:“大哥有本事,二哥可是接爸的班。到我这什么都没有,能这样就已经不错了。”   姚正峰尽量缩减着存在感,却不料姚杰蹦蹦跳跳的走下来:“哼、哼、哈,看我奥特曼变身,Biu!Biu!Biu!”   凹凸曼镭光一扫,瞬间点燃火药包,姚同柱火力全开,顿时化身喷壶。   “想当年你老子一天书都没念,现在不还是挣下这份家业。轮到你们,一个个不思进取,这么好的机会都把握不住。”   ……   这一说,就开启了无尽模式。半小时后,姚家客厅如经历一场人工降雨。姚正峰默默鼻子,瑟缩的开口:“爸,那怀表里究竟装着什么?”   “合着转了一圈这你都不明白,那里面是……!”   姚同柱抖了抖,最终还是放下拐杖,沉默的走向书房。   **   “那里面是啥东西?”   酒店里,林丽芬看着沉默的女儿,也有些疑惑。   “是六五年那会的事,妈怕是从没听说过,国内媒体集体哑了嗓子。苏-哈-托上台清-共,杀了五十几万华人,这数字基本相当于俩南-京-大-屠-杀。一部分证据放在瑞士银行保险柜里,祖父作为收集证据的参与者,将一半钥匙留在了怀表机芯中。这东西不起眼,当初没被红-卫-兵收了去。”   “这……”   林丽芬“这”了半天,只干巴巴的吐出:“可真是大事。”   “恩,南洋的华人向来以富得流油而闻名。拿到这些东西,再运用得当,既可以赚取民心,又能得一大比支持的资金。妈你应该明白,不可能只有美国竞选总统需要大笔钱,我们国家也需要钱,只是不摆在明面上说罢了。”   还有一部分她没说出来,如果以此向印尼施压,可以两面得到好处。上辈子年后,就是98年5月,印尼再次开启狂犬病模式,新一波“黑色五月暴动”暨屠-杀-华-人行动再次展开,国家这边却几乎呈无能为力之状。   于此,她可怜可叹之时,再次找出一点不得不打压姚家这方的理由。这种只为自己利益的人得势,简直是整个国家和民族的灾难。   “行,妈来跟你整理上诉用的资料。虽然咱们没啥大本事,可把事闹大,也能让姚家忙一阵。”   “我就是这意思,妈,十年后咱们一定不用再这么委屈。”   林丽芬感动归感动,还是稳下心神去整理资料。因为有方家在幕后帮忙,这桩打擦边球的案子,奇迹般的没被归为调解类,而是顺利立案。   思瑜捏着那纸泛黄的结婚证明,半响还是将它放入文件夹。如果有可能,她一辈子都不想同姚家牵扯上关系。   可现实摆在面前,她别无选择。   **   因为要打官司,所以她在北京的行程被无限期拉长。   “妮儿,假我给你请好了。你班主任很可惜,说让你缓一年再高考。”   思瑜失笑:“爸,我都把高考题原题默背出来了。都是全国卷,上辈子我能考好,这辈子肯定只会更好。”   “行,还有一件事,棉厂这个月的财务算出来了,咱们赚钱了。”   “多少,够十万么?”   “刚刚好。”   思瑜趁机把她准备发展互联网行业的事说一声,握着手里的钱,夏友良更是信得过女儿的眼光。   如今开了眼界,他脑子也活泛起来。钱留在那也不生小的,只有花出去,才能源源不断的赚回更多钱。   “恩,用钱的话跟爸说,我给你去凑。”   “不用动棉厂那份,我肯定能申请下天使基金。爸,你就放心吧。”   挂掉电话,她再次拿起旁边的天使基金申请材料。流利的英语和18岁的超低创业年龄,让她极受大洋彼岸投资人的青睐。   公司刚刚注册,她偷梁换柱,把改良版的OFFICE换一新的名字,运用后世所知晓的那些新的概念,重新注册为方世(FS)软件。   此时的OFFICE还没后世那般火遍全球,所以专利以及注册很快被通过。随后她将样本和发展意向说一下,很快便得到一笔二百五十万美元的投资。   只差国内一些手续,钱就会打在她账户上。她有信心,这笔投资的回报率,绝对不会让国际投资人失望。   **   刚起步的FS,自然是比不上新浪、网易等即将上线的大网站。思瑜也不要那排场,她毫不客气的将总部设立在方峻成年后方家给的房子中。   “我出主意拉资金,小寇出技术,周文涛那边负责跑腿,你个豪,也只剩下出房子的份了。”   小寇就是方峻发小,全名寇铮,计算机怪才一名。商定好第二天,他便飞到北京。思瑜见过他一面,除了身高一米七、皮肤苍白之外他没啥缺点。   寇铮最讨厌腻歪且虚伪的女人,大喇喇的思瑜完全符合他的要求,只几分钟两人就自来熟。当然还有一点他没说出来,女合伙人是个胸大且美颜的妹子,完全宅男女神。   三人会面,当时方峻颇为无奈而宠溺的揉揉她的头:“对我不用客气,对了,我妈妈想请你们吃饭。”   “阿姨,她?难道不忙?”   方峻失笑:“你放心,不是所有人都像白莲那样喜欢且只喜欢跟高层人士接触。我妈妈不忙,而且她很喜欢有礼貌的孩子。”   寇铮也点头:“袁阿姨人很不错。”   这样一来思瑜也放下心,之所以选方峻合伙,并不是看中他的人脉,而是因为他有极为聪慧而敏锐的头脑。   她和周文涛都是重生的,有那些经验也不为过。反倒是方峻,一土生土长的帅哥,竟然完全能跟上她的思维。   这样的人,放哪都是超级受欢迎,她自然毫不犹豫的拉入伙。   **   忙着关心FS发展、远程指挥棉厂、打官司、偶尔去李家混脸熟,思瑜很快就到了约好见方峻妈妈的时间。   方峻的房子是一套高层公寓,自从搬到这后,他们便退了酒店。   母女俩住在向阳的卧室中,初时林丽芬还不好意思,直到她了解女儿是主要投资人后,才少了一分不安。   不过她的不安只是少了,却并未消失,这不一大早她就拉思瑜起来。   “好好打扮打扮,别在人家面前失礼。”   难得,思瑜终于被折腾出点淑女样。   林丽芬欣慰,袁湘这边却是万分好奇。她家方峻从不与小女孩亲近,这次竟然破天荒的与一个雌性搭伙。   不行,她必须要见见! ☆、第51章 来是你   这边袁湘摩拳擦掌就差眼睛上装一台X仪,那边思瑜也没闲着。   倒不是她有什么想法,而是习惯使然。初次见面,总得准备完全给人留下好的第一印象。   “妈,真的就是个合作伙伴,你不用拿出看儿媳妇的架势。”   方峻看到从昨晚起就试衣服的母亲,完全无奈。   “这你就不懂了,儿媳妇娶进来得孝敬我,随便点就行。但这次是去见你朋友,妈妈得给你撑面子。”   袁湘一脸“我这是为你好你个小屁孩就是不懂”的表情让方峻成功熄声,倚到沙发背上,西装革履的方父出来。   “小方,替爸说一声抱歉,公司今天有事。”   “好。”   方峻郑重的点头应下,这种场合父亲去会太尴尬。可有他这表态,也说明对此项合作的郑重。   **   地点是袁湘定的,她虽然带着考察的心思,但性格使然,各方面安排自是滴水不漏。   饭局在一间复古装修的大餐厅进行,初次见面,这样的场合刚好中规中矩。   母子俩早到,自觉坐到主位。离十一点还差十五分钟,门被打开,方峻先一个走进来。   “妈,这是跟我合作的思瑜,还有她妈妈林阿姨。”   袁湘绷紧的神经,在看到母女俩面容时一下愣住。随后她扬起温和的笑,开始招呼众人坐下。   “你们在北京可还住得惯?”   “恩,北京各方面都比滦城要好,自然能住得惯。”   袁湘神色恍惚下:“滦城,是不是在D市。我插队时认识个姐妹,听口音倒是跟你们像。再看这模样,还真有三分像。尤其是思瑜,更是有五分。”   不会这么狗血且凑巧吧?   思瑜抬起头:“滦城是D市一个县城,阿姨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   “当然,她倒是跟林家嫂子同姓,名叫林丽萍。不过这天下姓林的多了去,叫林丽萍的也成千上万,也不知还能不能找到她。”   袁湘说着说着,便沉浸在过往的哀伤里。剩余三人则是大眼瞪小眼,话到心口,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当初我离开时还跟丽萍姐约好,如果生了孩子,将来便做儿女亲家。这些年每当看到电视里有这样的片段,我总是想起丽萍姐。可她整个人就跟消失了似得,怎么都找不到。”   思瑜一副被雷击的模样,方峻却是再忍不住了。   “妈,你没听说姚家的事?”   “就是找你小叔帮忙的那官司?”袁湘揉揉红了的眼眶:“不好意思,我失态了。听说你们在找姚家打官司,这事可真没那么好办。”   “阿姨,不好办也得给我生母讨回公道。都死了那么多年的人,还被人张口小三闭口小三的骂着。”   袁湘刚想感叹,方峻小声提醒道:“妈,思瑜生母就叫林丽萍,七十年代那会在大槐树屯垦荒。”   “哎……什么?”   思瑜翻翻包,这段时日她打官司,滦城陆续把那些资料找了来。   “妈妈其实是我阿姨,照片上的人才是我生母,不过她生我时难产去了。”   袁湘接过照片,眼泪啪嗒一声留下来。随后,思瑜听到一个美女救美女的故事。当年的林丽萍,手握一把杀猪刀,自屯子里几个小瘪三手中救下差点被侮辱的袁湘。   “没错,就是这幅模样,我说怎么都找不到她。”   再次感叹生活比电视剧还狗血,三人重心放在安慰袁湘身上。毕竟是见过风浪的人,袁湘很快就稳住情绪。虽然再没了笑容,但她还是恢复平和。   “当年我得了急性肺炎,就回了北京就医。她跟姚正峰的事,我当真是一点都不知道。”   “阿姨,这不怪你。”   思瑜连声安慰着,2014年网络那么发达,找个失踪人口都得好几年,更别说电话线都没架起来全靠邮政和电报的七十年代。   如今她只能慨叹造化弄人,顺便着急一下:这位可千万别把当初娃娃亲的一句戏言成真。   这样想着,却见袁湘抬起头:“你方叔叔管着家中买卖,官司的事,我们也帮不了太多忙。方峻这孩子不错,日后有什么事你自可找他。”   思瑜也明白,事关政治时局,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方家,不能因为一个袁湘而纠齐全家火力,不顾一切的朝袁家开炮。不过她也有数,怀表之事曝光后,足够搅浑这一趟水。到那时,被她牵扯住精力且别有用心的姚家,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恩,我们本来就是朋友。”   “那倒也是,思瑜现在还小。”   越说越歪,干脆她换个话题。由林丽芬牵头,原本好好地聚餐,变为追思林丽萍同志二三事的茶话会。   思瑜长舒一口气,刚好被方峻捕捉到。瞬间他心里有些别扭,虽然身份不是特别显贵,但他长得出身好家里有钱、长得帅人又聪明,怎么就沦落到被人嫌弃的份儿。   尤其是,还被一个他欣赏的姑娘嫌弃,这感觉实在太伤男子汉自尊心。   “妈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照顾思瑜。”   儿子是袁湘的命根,不同于别家命根老是闯祸,她这孩子打小优秀,总让做家长的毫无成就感。如今见他如个毛头小子般,她心中那点郁闷也散去。   成与不成,后辈有个好交情,也能弥补下她心中的遗憾。至于那边,想起儿子偶然说出的“姚黄组合”。虽然她不能明着出手,但是推波助澜还是可以。   **   会面便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思瑜对于感情之事向来不太关注。因为除开这些,她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要做。   而袁湘则不同,作为一名优雅的中年贵妇,她的主要任务就是与各家贵妇喝下午茶。不要小看这些对面,成功男人背后站着的女人也不是草包。借着谈话无声无息的交换最新情报,回头再帮衬自家买卖。   不过如今袁湘却留一丝心放在姚家身上,当有人提及姚家官司进度时,她便顺带提一句。   “黄太太也说说,昨天方峻吃饭,看到你家辛诚在同姚梦说话,两人很熟悉的样子。”   黄夫人也是这里面的常客,不过同各家多少有些红色背景不同,她根基最薄弱,一般都是旁听。好不容易得一说话机会,她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孩子们的事,我们做家长的也不好多管。”   “黄太太说得也对,对了,昨天曹家订婚礼,可真是热闹。”   在场的都是人精,袁湘稍一提他们也都想起来。似乎昨天曹家订婚礼,姚梦与黄辛诚在花园里说好一会话。再看两家如今的合作,众人自是纷纷恭喜。   黄太太骑虎难下,原先她觉得姚梦千好万好,如今却不怎么看得上。但现在,她却是越解释越乱。   **   思瑜自然也分出一丝心关心黄辛诚,前世几人很早就认识。有她在,黄辛诚与姚梦相处也无人往别处想。   可如今却不同,白莲的事本就给人留下先入为主的印象。加上黄辛诚那猪队友忍不住,一次次的拦住姚梦,大家自然会往别处想。   如今的姚家可不同以往,没有了立大功的怀表,名声又坏,怕是姚梦亲事肯定得成。   果然如她所料,第一次法庭和解不成后,便传出姚黄两家定亲的消息。这时她正坐在阳台上,与寇铮商议软件新功能。   “这样做会更先进!”寇铮据理力争。   思瑜掀桌:“我当然知道更先进更好用,可我们开公司是为了赚钱。你把旧版本做1代,新的当第二代,一年推出一代,每种都是一大笔钱。   有了钱咱们才能租更大的办公室,招更多程序员为你服务。公司一步步做大才能出头,出头了反过来保护你的知识产权。   何况你一次把所有底牌打出去,如果后继无力,很快就会被人遗忘。”   一大串道理出来,寇铮就是再不通世故,也听明白了。   “无商不奸。”   思瑜单手搂住他脖子:“哥们你要这么想,即便是第一代也比别家要好。乖,为了犒劳你,我妈做大闸蟹。”   听到有美食,寇铮立刻把良心等杂物抛到楼下:“要五只。”   “不行,最多两只。”   “五只嘛好不好?”   思瑜摇头:“三只。”   寇铮讨好的笑:“那我退一步,四只。”   思瑜眯眼:“两只。”   “好,三只成交,我要最肥的澄阳湖大闸蟹。”   思瑜无奈的看着偷腥般的男生,怎么她就认识了这么一群吃货:“等我弟弟和小清来了,你们仨一定能合得来。”   寇铮随手敲几下键盘,密密麻麻的编程数字在屏幕上组成一只螃蟹,而后他骄傲的昂头:“当然,我们对祖先流传下来的美食,有着与众不同的狂热的爱。”   空中一只乌鸦飞过,思瑜无奈,她都养了些神马。不过想起后世“大吃货帝国”的封号,她也有些释然。   还是她这种认真严谨又不贪图享受的人最靠谱,今天要不要犒劳自己一下?   噼噼啪啪的油烟声传到这边,思瑜走出阳台,刚好闻到大闸蟹的鲜香。   摸摸自己纤细的手腕,要不她也吃五只,犒劳下自己么!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把怀表秘密写出来,我突然觉得没啥可写了,给跪。 ☆、第52章 人间杀器   思瑜这边坐在柔和的日光中吃大闸蟹,姚家那边却是闹翻了天。   首当其冲的便是姚梦,她有一肚子委屈。想她姚家独女,样貌在圈中数一数二,自小便是大家羡慕的对象。   结果十八岁生日宴,竟然要订给那个上赶着来巴结的黄家,还有幼稚且不帅的黄辛诚。   同龄人念书的念书,订婚也都是门当户对。大家凑一起开个玩笑时,彼此也能拿得出手。但黄辛诚他有什么?那点子钱,还要被黄家一大堆人分来分去,她稀罕!   总而言之:“我!不!要!”   向来乖顺的姚梦,第一次在姚家甩起了大小姐脾气。姚正峰疼女儿,白莲温和的劝着,其他人可不是好脾气的。   这其中以姚老太太为盛,遵循一般传统妇女习惯,她尊重长子疼爱幺子,这非长非幼的次子向来不入她的心。次子所生的女儿,作为一个不带把的,更是她厌恶的存在。   抬抬眼皮,她不咸不淡的说着:“谁叫咱们姚家就你一个女儿,若是你们能弄回一个来,现在嫁出去倒也合适。但是,谁叫人家思瑜不肯来?”   提起这名姚同柱就生气:“都别嚷嚷,按照原计划来。梦梦不是喜欢漂亮衣服,老二家的,你带她去多买几件。”   他一发话,代表了此事的盖棺定论。姚梦就是再淘气,也不敢公然与爷爷顶牛。捂着鼻子,她红眼跑上楼。   **   这一幕思瑜不知道,不过她却有幸围观了姚梦的生日暨订婚典礼。   发出邀请的是李家和方家,李家的是给李然好友林丽芬,方家的则是给思瑜。母女俩一合计,开开心心的买了礼服。   只是在化妆上思瑜犯了愁,她倒是想画个纯天然裸妆,无奈裸妆粉底、BB霜等一系列产品还没出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皮肤好没关系,林丽芬这个年纪,难免会呈老态。   这时候的贵妇,多数是会做拉皮手术,效果自然比不得打玻尿酸的自然,一张脸看上去犹如上了肉色的凉皮。林丽芬看到那价格就给自然否定,无奈下,思瑜只能给她稍微点缀下。   好在林丽芬有一个大多数人羡慕的优点,她瘦!即便结婚二十年,孩子都生了,她身材还如妙龄少女。此时稍微打扮,进入宴会厅时,立刻秒杀了向来喜欢穿旗袍的白莲。   九七年瘦子风潮还没开始流行,贵圈生活条件好,大多数贵妇都是健康匀称的身材。唯独白莲非常有远见卓识,与国际接轨的把自己瘦成人干。偏偏她喜欢穿旗袍,多次夸这才是最体现中国女人味的服装。   有见识的人不与她一般计较,但无奈今天林丽芬来了。与白莲的骨瘦如柴不同,她是真的骨架小,且浑身都有不厚不薄的一层肉。圆润的肩膀、挺翘的臀部,刚好能撑起旗袍完美的曲线。   同她站在一起,白莲的旗袍顿时成了阿拉伯大袍迪史达什。   见到两人,白莲脸拉下来,走到门卫处询问:“怎么把他们放进来了?”   门卫将请帖递给她,看完她有气也没处撒。自从怀表之秘揭开后,李家正式同黄玉摊盘,李易儿子也懂事了,得知母亲所做的一切后,他非常平静的支持两人离婚。   思瑜前世见过这位黄家姑姑,她绝对称得上中国好女儿。前世她寡居在家,洗衣拖地做饭,每次黄家二老有个头疼脑热,都是她陪同去医院。不仅如此,她还兢兢业业的为黄氏完成了几个项目。   而被她抛弃的李家,则从没被她提起过,周文涛也对此保持缄默。如果不是重来一次,她都不知两家有这样一段过往。   扫了眼四周,黄家人悉数到齐,唯独差了黄玉。前世她功成回家,自然被奉为上宾。如今,潜伏失败的她怕是会被一张机票打发出国。   “首长们、同志们,欢迎来到小犬黄辛诚与姚梦的订婚典礼。”   大蛋糕被推上来,思瑜也站在了周文涛和方峻中间。作为首长家的一员,两人位置自是非常靠前。   为了这一天,思瑜特意好好打扮过。虽然时下流行长发,可她一头短发,配着湖蓝色的裙子,却是显得朝气蓬勃,直把方峻看得一瞬间荒神,也比下了穿婚纱氏礼服的姚梦风光。   “那是谁?”高官夫人甲问道。   “姚家……”高官夫人乙凑过头回答。   加上袁湘的特意介绍,母女二人尤其是思瑜,很快被众人所认识。能来到这得都是人精,看她有这么大两家子做靠山,自然收了轻视的心思。   反倒大家都在想: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思瑜)、且姨母(林丽芬)都如此好看,那传说中的林丽萍,应该丝毫不比白莲差。白莲就是个普通人家女孩,姚正峰究竟是疯了还是傻了,为她做到这一步?   正常人的脑回路都正常,不由都往这边想。或许是怀疑的眼神太过真切,姚正峰在白莲盈盈的水眸中加快语速,说完后赶紧下来安慰娇妻。   **   花园内,夫妻二人化身罗密欧与朱丽叶躲在草丛中。   “正峰,当年都是我拖累了你。”白莲顶着一脸肉色凉皮,娇弱无力的说道。   “小莲,那时候是我自愿的,她哪里比得上你,这一切都怪不得你。”   “你不能这么想,都是我的错。”   “是我的。”   “我的。”   ……   无限复读模式开启,思瑜端着香槟,躲在背阴处,默默关上针孔摄像机。都是这么没营养的对话,她录下来也没多大作用。   不过有第一句,也就足够。法院不想得罪任何一方,案子马上被无限期拖下去。姚家拖得起,她可还得高考和创业,没时间陪他们玩这无限模式。   端起香槟往回走,路经喷泉时,好巧不巧她碰到姚梦。放在还笑语盈盈的她,此刻脸拉长,找不出一点新订婚的喜悦。   “是你,保安,你们工作怎么做的,随便是只阿猫阿狗就放进来!”   思瑜无奈,这位大小姐就不能动动脑子。瞅瞅四周,两只召唤兽都不在,姚梦不要脸她还要,还是快进去吧。   保安早有准备,此刻拿着请帖过来解释,这两位有正轨程序。   姚梦望着夏思瑜不屑一顾的背影,压抑多时的心火猛的窜上来。如果她好好回到姚家,怀表就不会出事。即便出了事,嫁到黄家的也是她。   如果不是她挑起官司,她也就不用遭受背后那些闲言碎语。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她。   今天,必须不能让她走。咬咬牙,她瞅一眼监控,拔下头上的翡翠首饰,上前一步摔到思瑜跟前。   “保安,她摔坏了的订婚礼物,把她抓起来。”   保安犹豫下,刚才他正转身往回走,没有看清楚。不过看姚大小姐整齐的头发,怎么都不像另一位摔的,这下可怎么办?   “你们就是这么做事的?”   满是威胁的声音传来,为了一家老小,保安咬咬牙,终于朝思瑜走来。   **   思瑜却是无奈,怎么如今她如何看,都像狗血电视连续剧里要被陷害的小白花女主。一般情况下,她得配合的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等待遍体鳞伤时被天神王子救出。   打住,这是十年前的范儿。经过十几年演变,电视剧已经换了style。女主被压迫再反抗,再被压迫再反抗才是正理。   举起香槟酒杯,她是有素质的人,这么丢分且老套的事,她真不想干。可如果对象是姚梦的话,招数老套架不住又用哇。   “几位小哥,有话好好说,动手动脚终归不好。”   保安顿住了,两边都是大爷,他们惹不起。   思瑜余光正好看到方峻,跟他朝宴会厅方向努努嘴,后者直接会意的走进去。她端着香槟,计算着泼酒的合适时间。   “妈。”   姚梦声音响起,她就知道时机已到,仰仗着168自然身高+10cm高跟鞋的优势,160的姚梦即使穿了15cm细高跟,也被她完全秒杀。   轻轻扬手,土豪金色的液体在眼光下闪烁着人人都爱的光泽,带着美好的气味,优雅的贴到姚梦脸和胸上。而后,肉眼可见的起了几个气泡。   “梦梦。”   方峻走过来,递给她新的一杯,而后接过她手中的空酒杯递给保安。   “谢谢。”   利落的再泼一杯,这次是朝着胸口。据她肉眼估计,姚梦这身低胸礼服绝对用的胸贴,这年代的胸贴还没那么高科技,遇到水,那就   呵呵呵……   尖叫声传来,姚梦捂住下坠的胸口。众目睽睽之下,掉出两个肉色鱼状的海绵包。所有女人和部分成年男人都清楚,这东西学名胸-垫。作用么?不知道的请百度百科。   首先跑来的是黄辛诚,本来他是冲思瑜一副咆哮马状。如今看到胸垫,他只感觉三观碎了。   女神是个私生女……   女神用这么大号的胸垫   →女神是个飞机场   →女神一直以风情万种波霸为荣不肯承认她自己是平胸小清新!   女神竟然如此虚伪!!!   搓搓手,他强行忍住不去摸自己抽疼的蛋。女神怎么会这样,女神在他心中的形象完全崩塌。   咆哮的姚梦被白莲强行拉回换衣间,思瑜却不是吃亏的主。方峻在喊人时,已经说明喷泉前面出了点争端,保安直接说出了争执内容。   “这翡翠是帝王绿,有价无市。”   见者无不可惜,小姑娘可赔不起这东西。林丽芬皱眉,走过来:“妮儿,这东西是你摔的?”   “显然不是,哦,这边是监控死角,怎么办?”   姚正峰怒气冲冲的赶过来,亲父女间本就没多少的亲情,自对簿公堂后更是成了仇人。   “这套首饰已经找珠宝鉴定中心鉴定过,有证书。稍后,我的律师会找你商议物质赔偿以及精神损失。”   说时姚正峰爽,说完他就后悔了。这是什么场合?他这么大吼一阵,面子全都丢光了。不过丢点面子,为全家出一口气也值得。   “你说这是我摔的,要不要看看那首饰上,有没有我的指纹?”   众人饶有兴趣的听着,思瑜抢过方峻手中的酒杯,却被坚决制止。   他眼神中明晃晃的写着:大小姐,泼两倍意思意思就行了。   “我不泼他,我渴了。”   喝完她见姚正峰还未开口,便问道保安:“这里显示器能播放么?”   得知可以后,她打开那个连钱包都装不下的宴会专用手包,从里面掏出终极大杀器——针孔摄像机。   “我都录下来了,谁砸得,一看就知道。”   众目睽睽之下,姚正峰怎能阻拦。思瑜走到后台,将录像带拿出来。按照顺序,首先播放的是两人在葡萄架下诉衷情。   “当年”、“我乐意”等字眼,瞬间让众人再次真切领悟,姚正峰那刻意抛弃妻子的本意。原本大家心照不宣,现在事情捅破,人人都是目击证人。   而后是姚大小姐青黑的脸色,她对这桩婚事不满意极了。而后,便是她自己砸碎首饰喊保安。因为走在正前方,针孔将她脸上满满的恶意录得一清二楚。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再不明白的,那一定是他理解能力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录像真乃人间杀器 ☆、第53章 完结章   人要脸树要皮,这一日成了姚梦人生中永远也洗脱不掉的污点。且随着姚家江河日下,没有人会刻意再给姚梦留面子。   她就如画皮般,剥开光鲜亮丽的外衣,里面是不忍直视的内在。   很不幸,黄辛诚此刻便怀抱一怎么都甩脱不了的画皮。姚黄联姻不是为他所爱,而是为了两家共同的利益,由不得他耍小孩子脾气。   自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如剥洋葱般,一点点了解女神那五彩斑斓的人生。酗酒、K粉、蹦迪,若不是他看得紧,都差一点被带绿帽。   而姚梦对此只有一句话:“你管我!”   或者换一种方式:“要你管!”   当然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目前两人还在小小的口角阶段。两家长辈自顾不暇,当然不会分心去管自家儿女这些事。   唯有白莲,因搞砸怀表之事,她被空前冷遇,只能留在家管教女儿。   “梦梦,订婚跟结婚没两样,你得看紧辛诚。毕竟有钱,人才能快活。”   回应她的是姚梦撅嘴跑开,她从不缺钱,她要的是同龄人匍匐于脚下!而这一切,全都被黄辛诚毁了。   如果说以前她最恨的是那个长得比她美分数比她高的夏思瑜,如今这份恨意却悉数转换到黄辛诚身上。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周文涛整理了两人日常,在四人聚会时说给思瑜当笑话听。   寇铮虽打算一辈子与他的程序小老婆作伴,但他还是舍不得美食大老婆。三个吃货加一个思瑜(以上是思瑜本人强调)聚在四合院的一家私人餐厅。   餐厅主人乃是清宫御厨之子,尽得老父真传,以精简版满汉全席而享誉上流圈子。得亏三家面子摆在这,不然还真订不到座。   林丽芬已回去养病,思瑜却因琐事不得不留下。于是,四个吃货(这才是真相)齐聚私房菜馆,开始独属于年轻人的*。   “他们俩一定会这样,与其放出去祸害另一对好男女,不如内部消化,为京城的治安稳定做出应有贡献。”   家中在公安上有人的方峻心有戚戚然的点头,夺过她手中红酒。   “今天不吃牛排,不用喝酒。”   思瑜却是酷爱红酒,无奈大腿也拧不过买单的,只得遗憾的看瓶子和酒杯被移到看不到的地方。   久等不到菜的寇铮烦躁的伸个懒腰:“去去去,别在这边秀恩爱闪瞎人眼。”   方峻未曾反驳,向来迟钝的思瑜瞅瞅周文涛,而后大惊失色:“你是说他俩?”   这下轮到方峻难受,近一个月相处,他已经很确定自己心意。奈何姑娘家死活都不开窍,不过如今他们身家绑在一处,她自不会被其余狼崽子叼走。   “上菜咯!”   寇铮收回打趣,捏紧据说是清宫文物的银筷,稳准狠的捡起最大最肥的一块肉,死毫不客气的塞入口中。   “简直饿死鬼投胎。”   寇铮并不言语,继续埋头苦吃。   方峻毫不犹豫的出卖好兄弟:“先紧着咱们吃,吃完剩下给你打包。”   “我说小方你孙不损,当小爷叫花子?小心我在程序上留个后门,等你卖出去就塞个蠕虫病毒进去。”   “你来啊,公司压着你买电脑和吃饭的所有钱。”   寇铮只得转换话题,含混不清的唱道:“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一双温柔的大眼睛……”   几人笑个四仰八叉,笑后便是生意。   虽然公司刚起步,无奈产品过硬,几个合伙人背后后台又着实强大。国家也看出信息技术背后的巨大潜力,方峻托关系一提,便与政府牵头。   政府、国企、学校以及医院,这些国家控制的部门,全都装上了正版的FS软件。思瑜开了作弊器,将后世发展的软件构想说出来,是不是得到寇铮狂热的眼神。   于此同时,她亦将后世操作系统的特点整理下。让她惊喜的是,周文涛这个半吊子电子产品发烧友,竟然明白一些开放的源程序代码。虽然不是专业出身,可有专业的寇铮摆在那,研究出来指日可待。   OFFICE放进入中国,便已注定碰壁。而后世西方国家掌控计算机领域,大肆窃取他国机密的境况,应该会有所改善。   菜一点点上来,包间内很是安静。寇铮仰着肚子,颇为志得意满:“小方,你不知道我家老头子,最近对我要多好有多好。一夜间,他从喜马拉雅亿万年不化的冰川,变成了太平洋暖流。”   “寇叔叔还不是因为你跑到美国。”   “别揭我老底,话说思瑜,你官司什么时候打完。”   思瑜摊手:“应该得熬到大事之后了,目前的姚家,谁敢去宣判?”   四人面色一滞,的确是这个理。法律向来是当权者的游戏,若受审判者,本身就比法官职位高,那法官怎会敢惹。   “你有怀表在手,那些人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尤其是季家。”   姚、黄两家的上线是曹家,而方、李两家,自从结算清楚后,便把资本压到季家身上。思瑜自是乐见其成,前世的那些个常委,可有一名姓季。   比起曹家堪堪立稳跟脚,资源不够分而驱逐方李二家,季家简直是参天大树。   方峻揉揉眼,不带眼睛他颇有些不习惯:“对了思瑜,季老爷子想见见你。”   “见我?”她指着自己的鼻子。   “恩,当年怀表便是由季家老爷子交付,如今也算完璧归赵。”   **   思瑜自然答应下来,而后她便见到了幕后大BOSS。季老爷子爱穿长袍,身材颀长,即使老了也是气度不亚于当年周总理的老帅哥。   不过比起周总理一生无子,季老爷子却是儿孙满堂。   当日两人谈得颇为投机,思瑜总算明白,为何前世思诚集团发展会那般迅速。原来季老爷子早已知晓她的存在,便着子孙后代稍稍照料。   “你不回姚家,这很好,年轻人不该忘本。”   老爷子如此说,思瑜却想了很多。是否前世她忘本的回到姚家,老爷子失望之下,也就不再过问。   这些事她却是永远也不可能再知道,那天她却做了一件两世以来一直想做的事。   “季爷爷,65年印尼穷,所以屠杀抢夺华人财产。如今又是亚洲金融危机,东南亚已经快要撑不住,他们会不会重蹈覆辙?”   季老爷子若有所思,在随后几天,思瑜见电视上有人开始呼吁,为65年于死于印尼的50万华人立碑,择一日为纪念日。   舆论一出国际社会哗然,远在世界各地的华人更是满含热泪。国家积弱百年,如今终于渐渐崛起。   中华,不负海外游子千百年等待与追寻。   **   此事影响甚大,最终印-尼求助M爹,强烈谴责中方捏造事实,企图干涉他国内政,纪念日未曾立成。然在东南沿海一带,华侨多的地方,却兴起了民间祭祀。   这还不算,在来年“黑-色-五-月-暴-动”之前,新换届政府将军舰开至东南亚。   与前世不同,因为去年的造势,多数印尼华侨登上归国船只。或暂时避难,或辗转其它国度。   当权者吹响号角,雅加达遇害者,只有本国富裕人士。自相残杀,震惊国际社会,苏-哈-托被迫辞职。其所贪污数百亿美元资产,遭遇反对党的全盘清算。   思瑜给林丽芬熬好中药,听到新闻播报莞尔一笑。做成此事,也不枉她重生一遭。   “妮儿,咱家绣花厂要开工,明天记得早起剪彩。”   “爸,我知道了。”   思瑜合上课本,年下期末考试,她再次占据全市理科第一名。原先欲言又止的班主任,如今见到她自是笑成一朵花。   还有两个月便要高考,如今没有考题,她也对自己有信心。   作为一名学霸,她真的一点都没有压力。   趿拉上拖鞋,她敲敲夏思明的门。井上清年前已回国,英文突飞猛进的思明便与她跨海电邮。两人年龄虽相差很大,但总能神奇的玩到一处去。   **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夏家绣花厂开业。思瑜瞄准定位,融资上的世界一流机器,签下黛安芬、维秘等厂子的绣花订单。   高质量产品带来高回报,而等过几年机器更新换代,转手卖给小厂子,她再进新机器。   一年又一年,林丽芬心气顺,肝癌倒是再也没复发。   而前世郁郁而终的夏友良,终于成了S省纺织业龙头老大,每天带着媳妇世界各地飞。   “等思明大学毕业,让他接过厂子,我带你妈去各处看看。”   夏友良如此说,林丽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竟是比她十八岁的时候还好看。   **   时光流转,思瑜悠闲的坐在FS总部。   电脑照常开机,却不是公司自主研发的FS系统。开机界面上,方峻西装革履,开始跳风靡全球的《江南STYLE》。   在他背后的屏幕上,却是两人十几年来的点点滴滴。   一曲完毕,他单膝下跪:“嫁给我吧!”   办公室门推开,平素爱耍宝的寇铮也难得严肃起来:“咳,为保证思瑜优秀而强大的基因延续下去,你就勉为其难,收了他这个大龄剩男?”   周文涛、夏思明和井上清在背后拍手,却是完全拆台:“思瑜,像你这样剽悍的女人,再不答应可嫁不出去了。”   电脑中一遍遍回放着滑稽的舞蹈,思瑜走上前,并拢双脚,转身靠后,只留给方峻一只手。   方峻虽觉不可置信,但还是赶忙掏出戒指,小心套在她手上。   而后他扔掉花,一把将她抱起。   “做什么,老方你小心闪着腰。”   “我有天天健身!”   长腿踢下门,室内只剩二人。摩天大厦顶端,方峻抱着思瑜不停旋转,笑得志得意满。   作者有话要说:**   而摩天大厦-1层,姚梦自抽出一支针管,从胳膊上找出一囫囵地方,忙不迭的注射进去。   眼神逐渐迷离,提供针管的彪形大汉附上身来。   这是一个新的轮回,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   至此全文完结,这篇文V在我升职的时候,双开脑子实在跟不上。缓一缓,下次我会慎重考虑,再行开坑。   各位追文的若有遗憾,可以留言,如果有空我会写点小番外。 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手机用户可访问:m.bookben.cn